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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第九回 宋支书住院丢权 马书记贪脏枉法 [打印本页]

作者: 郭太白    时间: 2013-12-8 13:56
标题: 第九回 宋支书住院丢权 马书记贪脏枉法
本帖最后由 李太伯 于 2015-9-9 08:36 编辑

第九回    宋支书住院丢权    马书记贪脏枉法
争利不争光,狰狞一笑难掩藏,
世事莫大矣,何必苦苦度心肠……
巨轮启航,直驶理想境界,
战士催征,何惧霸山魔王。
"这…… 这咋能哩!"丽华见学文辛辛苦苦远道而来,咋好意思拒绝哩。接过装花生的提兜才喊了声:"哥,今后有什么事需要联系,写信来就行了,何必亲自跑这么多路哩!"
学文微微一笑点头道:"刘备三顾,程门立雪…… 我学文跑点路算啥。伯父回来就说陕西吴学文千里拜师求学来了,诚心诚意要做他的徒弟…… 欢迎妹妹和伯父到我们陕西渭城作客。告辞了。"
丽华招手目送着学文走去。"放心,他回来,我一定告诉父亲,一定让他很快和你写信联系。为人民健康服务嘛,我要让他把治疗癫痫病的经验毫无保留地介绍给你,…… 学文哥。"
却说踏泥庄支部书记宋英杰自从那年河滩防洪堵水以后,得了类风湿关节炎。稍遇天变风冷,腿关节就成了硬拐拐。这多天由于村上开办几个企业,黑不是黑,明不是明,加上全面改革规划,使膝盖肿得像起面馍,好几天不能下床咧。蔺副支书见他病倒了,也殷勤备至,每天跑几趟来探望他。
今早吃饭刚放下碗,蔺副支书就大摇大摆走进门来。宋支书坐在炕上,指了指炕沿让老蔺坐着说:"老蔺,这下可忙你一人咧。小华佗给我作了封闭治疗,我这老鹰不几天就能上天了。"
蔺副支书坐下来:"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完全不着急…… 呸,这话你听过么!老宋,安心休息。电视广告上介绍渭城有个风湿专科医院,响当当的'百宝妙应丹'膏药,疗效特好,不少去过的人都治好了。你咋不走一趟,下个决心,把这冤孽根子剜了,一劳永逸。连同你屁股上的老毛病作个痔瘘手术,省得三天两头扛床板。庄上那些麻布串串啰嗦事,老蔺一伙担上。放心去吧,身体要紧。"
"老蔺,我不是不知道,裕强庄雷登喜的风湿不就在那院治好的。既然老蔺这么关心,明天我就去渭城住院。只是这几天村上那几个企业刚投产,我一天拄木棍也要跑三、五回哩,亲眼要看都存在啥问题,有啥实际困难……"
小华佗治疗宋支书的风湿病,已取得显著疗效。因为他还有痔瘘,经常发作,要做手术。宋支书取得小华佗同意后,就要转院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全家人都送他上路。左邻右舍听说宋支书要去住院,村道上人立了两行,有的提着鸡蛋,有的炸着狗舌头油酥饼聚集在村口相送,看着他乘上公共汽车离开踏泥庄。老姚和爱社迷呆呆望着,向他招着手。
事情好奇巧,真是:
一刻失去镇妖柱!
飞来魔云欲摧城!
就在宋支书离开踏泥庄第三天,只听"哔哔哔……"庄上驶来一辆小吉普,一直开到蔺副支书家门口停下来。
蔺副支书手拿报纸斜倚在床上看得眼皮打架,将报纸扔在一边举着双臂伸懒腰,要迷糊了。忽听院前汽车门子"唧唧嘣嘣"响,他先是一惊。猛悟定是上边的脑系来访,赶忙爬起来拖鞋下床,出门望去。哦!他急走向前。经司机介绍后,惊喜得仰头直腰忙打招呼:"啊,马书记,从那来的?贵客临门,真不容易呀,呸。"
马书记名叫马虎,约而立之年。虽然年龄轻轻却官态十足,故作威严。绷着长吊巴脸翻翻眼珠儿,从口中夺过带把香烟略微一笑:"蔺支书,听说咱庄大名鼎鼎,也不知有什么出奇的玩意?俺今天要开开眼界,专程参观学习来咧。"
蔺副支书陪着笑脸频频点头,迎进屋里,弯着腰伸长右手臂:"马书记,你俩快坐,快坐。"原来,曾为党、为洗泥乡政府获得好誉的党委书记李治国最近调走了,这马虎是刚来接替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到新地方嘛,不拉拢一帮势力,手底不笼络几个知己捧场还行!马虎一摆手和那司机各占一个椅子坐下来。蔺副支书给二人发过烟,扳动打火机点燃,便坐在对面的条凳上向屋内喊:"掌柜的,看谁来了!快传茶,乡上马书记到咧。"
"哎哟,我道是谁,还是马书记来喽。到咱家同自己家一样嘛,尽管常来么,甭客气。"她又转到厨房只听"咚咚"几声厨刀响,便端来两大盘糕点,泡了壶茶放在茶盘上,连同精致的茶杯捧了出来:"再没啥,你几个先喝茶。马书记,日后嘛,闲了就来逛逛转转,好么,咱这庄还得你以后多来关照。"
"噢,那还用说。刚到咱乡,一切还没就绪,以后来的机会多哩。"他又转过头来对蔺副支书说:"蔺支书,咱踏泥庄基础好,放浪,大胆地整!你那宋支书最近咋没个影子了?"
"老宋,呸!最近他一直闹病,这几天到渭城住院去了。"
"啊,闹病。就说么,没见过面!那个宋,还是栽驴蹄子……车头离了道,车皮胡乱跑!"马书记扭头思量一番便开言说:"老蔺,班子要精干嘛,咋能搬个药罐子,三天两头闹病!这样吧,乡党委决定你来接替一把手,支部班子另行改组,让那病葫芦休养去吧,看咋样?"
"马书记,黄忠八十不服老,何况我老蔺才一把年纪,心还雄得太哩。只是和宋搭帮成十年,把踏泥庄抓成市上的尖子。他多年还可以,今天住院没在家,抹了他的帽,弄不好要让群众骂我老蔺做醋哩…呸!"
蔺副支书考虑到他刚树立起的群众威望,自己刚从糊涂湾里走过来,又咋能再趟这混水。再说宋支书成天忙前跑后,为的还不是踏泥庄么!他得到的又是些啥?是风湿关节炎和严重痔瘘。他临住院还对我一再叮咛,一定要……老蔺低头揉眼片刻,又想起以前宋支书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令人左右为难……嗨,人常说:无毒不丈夫。管他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马书记亲到咱家,……哼!到时候老宋要问,叫他找马书记去!
蔺副支书多年对宋英杰很不服气,嫌他太揽权,做点小动作也挨顶撞。今天有心摆弄主角,又怯火[怯火]:害怕。别人议论。但又不放过提升这机会,便拍了下大腿表示:"嗨,马书记,不能求全责备!这人太麻眼,多年和我意见老不统一。我说东,他总说西。要不嘛,踏泥庄早就成陕西第一村了。他官僚作风严重,太自能……呸!"老蔺边说边摇头。
"干,老蔺,没擒龙伏虎那胆子,能创啥大事业。怕啥,一切责任往乡上推,往我身上推。有病嘛,实际情况嘛,不能占着茅房不拉屎!"
有马虎撑腰打气,蔺副支书立刻变了,变得浑身上下畸形啦。他马上站起抱拳,得意地说:"马书记,实在话,咱能稳当干几年正头头,可多谢您惠眼识贤哩!"
蔺大婶在一旁听着,也高兴得合不拢嘴:"马书记,老蔺他是个粗头,你可不要认错人了……"
马书记"哼哼"一笑,"我就喜欢老蔺这粗头。"
蔺大婶听罢更是高兴:"马书记,中午千万不能走,炸蜂蜜油糕,回去再带点,晚间在火炉上加热当点心吃,自己人么,可不能作假哪……"
"哈哈,好,好,走了还来的,等新班子稳定好我才走。姓宋的回来,木已成舟。找我,呸!哼哼,看他能怎么样。"
一日离故乡,如隔三春秋。宋支书离开了难分难舍的踏泥庄,睡在病床上,老挂念村上新办那几个企业的事,整天心里毛毛扎扎。治好了关节炎,做了痔瘘手术,好容易熬过十天,病也基本恢复,他再也住不下去了,他向大夫说明情况,急切要求出院,经医院大夫批准后,这天中午才坐上归途的班车。他着急、惭愧、浮想联翩。他无限爱国爱社的热情,常常激励着使踏泥庄焕然一新的雄心大志。
下午四点时分,宋支书面带笑容,携着行李包踏进朝思暮想的家乡土地。
"喂,老宋回来了!……雨支书--"爱社迷真是人老眼不花。他站在村那头竟看到了刚进庄的宋英杰。
这一喊不要紧,却招来一帮子社员上前把老宋围了起来。大家你一嘴他一嘴,问得老宋无法回答。老姚赶紧说:"老宋累了,让他回家休息。若还哩,晚上到他家再说……"
"好,好,晚上大伙儿都来。娃还捎了些特级茉莉哩,我给咱把茶泼酽,听听能人那好经验。"老宋说着笑着只是点头。
"宋爷爷,你累啦,俺替你拿回去吧。"老宋的行李包被站在一旁的少先队员彦彦夺到手里,背着回家报信去了。
这时老宋轻枪快马,拍拍衣襟,挽挽袖口,笑着对大伙说:"好多天没在家,我去咱蜂窝煤厂转转。"
爱社迷""地叹口气扭过头去。
大伙儿见老宋刚回来,不便说明;见他急急走去,都闷闷不乐地散开了。
晚上,老姚来了,老宋正躺在床上听收音机,口里叼着工字雪茄抽闷烟。"老宋……"老姚喊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便坐在床沿陪老宋喷雾。
沉默了一阵子,老宋才谈他在医院治病的一些情况、见闻最后话题才转到庄上来。
老宋说:“老姚,咱庄上的事我全知道了。我在木器加工厂听说的……嘿嘿,好个‘马虎’,马虎哪!他也是共产党的干部,哼,是野心家!"老宋气得捶胸长叹。
"老宋,若还哩,共产党讲光明正大,他们搞阴谋诡计!兔子的尾巴长不了,若还哩,不信咱走着瞧……"
就在这几天,有人给村办木器厂介绍了一桩生意:临潼县某公司要订做五万鸡蛋箱,限三个月完成付货。木器厂负责人王安栋与其签定了合同。此合同若履行成功,将会得到一笔可观的利润。但是人力、物力、条件都不足啊,要雇工匠、购木材、还要添置一台带锯机。这一系列问题咋能不同支部商量呢?
今天安栋找上门了。副支书王丙宏说:"对,弄。时间嘛,嗨!蔺头没在,等他回来么!再急也不在一、两天。弄么…… 弄么,你说行吗?"
"弄么、弄么、是啥么?好我的王支书哩……"
"'弄么',就是对、对、对,没麻答!"
"王支书,你老是这么一句话。啥是'对、对、对,没麻答'?等蔺,等到牛年、马年?到底今天弄,还是明年弄!时间就是生命,就是金钱,你知道吗?快拿主意,咋老是这句'对、对、对,是、是、是'的,城门楼子对戏楼!"
安栋急得团团转,饭也吃不进去,觉也睡不安宁,眼也熬红了,只有缠住王丙宏不放。丙宏看没办法才点点头说:"安栋,这样吧,现在急需的是人和带锯机。人嘛,考虑给你们抽调;木材的事,先尽咱厂现有的用。带锯机嘛,广告上说渭城第五旅社,住着河南永康机械厂的产品推销员,还特别宣传他们厂的优质产品'永康'牌带锯机。明天就去联系一台,限时间送到。"
"好,王支书,人的事就在你啦。机子,明天一早我就去渭城联系。"
恰在这天晚上蔺支书回来了,听说他弄回一东风带挂陕化尿素,把屋里几个房间都垒得满满的,要赶秋播销售的茬儿。安栋和丙宏一同来到蔺支书家,果然话不虚传,货真价实。听说还有好几汽车哩,将陆续运到。
王丙宏瞧着蔺支书屋里那化肥垛,羡慕地咂着嘴,好像在说:这批货可是咱农民的抢手宝贝。姓蔺的神通广大,能弄到紧缺物资,准会发大财咧。这笔巨款嘛,在他手里东挪西凑,也不费啥……生意人,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人家也是个官么,把咱塞在炮眼里,他却左右开花。
原来蔺支书一个朋友风闻踏泥庄要买带锯机,他恰巧弄了一台,也是新进的"永康"货,要转卖给踏泥庄木器厂。他已和蔺通了气,这朋友暗暗给蔺塞了叁佰元足数。哈哈,近在一里二里,何必隔河动水。妙绝生财嘛,顺水推舟好不自在,蔺支书就爽快地答应了。
结果,带锯机拉运回来,安栋发现其商标与发票不符,还缺少跑道等附件。细看来,漆皮像是旧机刷新,这价格咋能一样哩!至于安装后功能是否正常,还不敢肯定。
他去找蔺支书,蔺说:"呸,原来是这样。那怪咱自己人么,真是外行流子办事,太粗心大意咧。咱去的人眼都瞎了!机子拉回来,款也付过,生米做成熟饭,又能咋办!"
安栋总想不通,气愤地说:"蔺支书,我看么,叫他来人说。说的不好,货非退回去不可!有理走遍天下吗。"
"安栋,你呀,还没经验。今天,谁有钱谁就有理!我看哪,咱们争的是时间,时间就是金钱。跑道么,明天派人买角铁另配吧,至于存在的问题,尽量设法解决。希望咱能早日投入生产,胜利完成任务!……呸"
带锯机在王安栋带领下,木器厂全体人员昼夜加班,终于配套安装成功,正式投入使用。蔺支书视察了带锯机房,机器'呛呛'声如同有节奏的音乐,只见一搂子粗的圆木不一会工夫就解成页页薄板。他满意地点点头,举起拇指连连称赞:"嘿呸,机器就是厉害,安栋,你们那开拓精神太可贵了。这回台子搭稳,可要演出精彩节目哩!人嘛,马上给咱弄,三个、五个随便。呸!"
安栋说:"蔺支书,那就安排五个人吧。"
"安栋,没麻答。我说话从来算数么,尽管放心。"蔺支书答应得非常干脆,他接着拍了下安栋肩膀从容的笑着:"安栋,这五个都是自家人,咱的重要亲戚,后天准时上班。贤侄可得好好照顾他们,拜托了……呸。"
安栋听后,愣了一下,好像心中纳闷。挠挠头,揉揉眼,半晌没有开言。
蔺支书急了,搂一下他的脖子问:"安栋,给你安排的人,听见么!"
"咋,不可心么?……呸!"
"唉,可心,可心……这……"
"安栋,还有哩,抽空子无论如何要给乡上马书记做一套四组合,把你那刀子功带上,繁琐花子耍一耍,高招手艺亮出来。以后么,会有咱木器厂方便的…… "
"给马书记做组合家具,这……"
正是:路逢荆林,惊煞了直腰硬脖;
凌云志大,坷坎中饱受消磨。
巍巍正气,何时振作?
赤县神州,再看飞跃!
蔺支书听安栋答言不爽,哈哈一笑说:"这啥哩,安栋,吃小亏占大便宜么。玩大蟒嘛,看远点。你说,马书记能亏咱么,不舍指头就要剁手腕!你知道芙蓉庄建筑队为乡政府修影剧院、会议室么……呸,工费实收壹万贰,合同填了两个万,那捌仟元由马皇上……呸,可千万保密!"他说得绘声绘色,还将手伸到安栋胸前猛搔一把,好像鹰爪掏心,将安栋吓了一跳。他又噗哧一笑:"结果,这建筑队的头头被抽调到乡建筑队当领导,半年工夫就弄壮了。上下圈梁的两层子,骑的进口电驴子,婆娘戴的三金子,还认了不少干孙子……呸,人家会弄事,现在可是腰缠几十万的款爷哩……"
真也是:树斜影歪股梢倾,原来蠹虫造莲孔。
干渠漏拐支难盈,谁道蚁穴但溃垅!
且说农村实行责任制后,乡办企业的承包问题摆在面前,一株株摇钱树到底该给谁哩?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水楼台先得月。反正没马书记点头谁也决定不了。
多日来,找马虎疏通渠道的人确实不少。但马称病拒客,非有特殊关系者谁能见他一面呢?
"姜乡长,马书记在么?"乡贸易货栈那跑外交的李凌敏,挽黑皮兜仰着脑袋洋洋得意地走了进来。姜振秦乡长四十许,红脸大汉子;李凌敏三十硬,秤锤是黄瓢。一个心直脾气杠,一个口甜笑藏刀!一个盯着生警惕,一个鼠眼左右瞟……
"马书记这几天没出门,听说人不舒服,病啦。你找他有事么?"振秦信口问。
凌敏抢先跨进振秦房子,振秦只好跟进来。凌敏往沙发上一坐,头枕沙发仰面朝天,架起二郎腿,脚尖还一闪、一点。便在衣兜摸盒红塔山抽出两支,一支递与振秦,一支自己叼在口角,扳开打火机点燃,笑眯眯的说:"姜乡长,几天没见,想得太哩,闲了到咱家串串门嘛。"
"乡上这事,不能远离,不得近身。要不管,才能避个净身。要管,那事可多得太哩,那里有闲串的工夫!……"
凌敏更将身子凑近振秦说:"哦,当然喽,马书记有病,可忙你一人咧,兄弟刚出差回来,听说马书记不舒服,特来看看的。姜乡长,兄弟今天也专来和你谝闲么……"凌敏拉开皮兜链,掏出一条"中华香烟"撇在床上,"姜乡长,抽抽味,这可是从首都北京弄回来的名牌货。还有一包爽口酥和北京名牌麦乳养神精哩。 给马么,他有病,算了。"
振秦把茶冲开,倒了一杯,放在凌敏面前。凌敏以为得计,津津有味地漫谈起他在北京所见的奇闻异事,绕几个弯子,终于言归正传的说。"老姜,听说承包企业的事,到底咋弄?老弟刚从外边回来,还不大清楚……"
"老李,你想包贸易栈?哎,那事党委不批,我老姜可作不了主。按理说企业承包的事,贴出招贤榜,自有精干人。招标要公开,通过政治、文化考核、书面献策献计,经评议,谁能拿出高产量、高利润,谁对国家、对集体贡献大,谁就有承包的优先权。"
凌敏听着抚额一愣问:"姜乡长,你想得很对,但要结合实际,就太天真了?……世事难得糊涂哩!"
姜乡长气愤得拍一下茶几说:"嗨,马书记不同意,他说要从实际出发,不能定框框坑人。马书记,他是实权派,……具体情况你去问他。"
"哦,实权,实权……嗨,实权派厉害哩。姜乡长,党委开会提这问题,你可从中周旋,给老弟美言几句。"凌敏挤眉弄眼笑着说。
"行,行,凌敏,这烟啥价?"姜乡长问。
见怪,下次从广州回来还少不了给你姜乡长的敬意……嘿嘿。"凌敏甜甜地笑出了声。
"哎,千万不能么,这叫弄啥哩!办事归办事,凌敏,咋能这样。你不收钱,把烟拿走,你不拿烟,把钱收了。干吃白拿,姓姜的从不占那号便宜!"姜乡长面色严峻,有点不高兴了。把这条"中华"双手放在李凌敏面前,"若这样,我老姜今后就不敢接待了!"他直截了当地说。
"这咋能行,姜乡长,听老弟说。这样么,收个批发价,啥价来啥价去,李某决不赚你的。"
"凌敏,你口外高档烟姓姜的抽不了,装了去吧。"姜振秦说着绷着脸""地站起来,似有启客之意。凌敏见他不受赂,却讨个没趣,只好硬着头皮,诺诺连声。"姜乡长,老交情么,老朋友嘛,哎,实在叫人过意不去哩…… 唉,唉……"他不自然地装过烟,点头哈腰地告辞了。
真也是:歪风成主流,正气难回头;
来了马皇上,老姜日夜愁。
告也无所用,谁寻阶下囚?
势力关系网,黑拐锁金箍!
"呸!不识抬举的东西!……"那凌敏头也没回边走边唧咕,小声在肚子里狠狠地骂着。
他又来到马虎房子门前叩门。"咚咚,咚咚……"叩了一阵,见寂然无声。"",他暗自思量,忽有所悟。又轻轻叩了叩,边叩边喊:"马书记,马书记,我是凌敏,你贤弟么……看望你来了。唉,没听准声么?"他装模装样,声音那么委婉,唯恐不能感动人。
马虎和凌敏关系非同一般,自从到洗泥乡,经常在凌敏家换肚子,划拳对盏,好不快活。今天叩门语意恳切,拒不接见就太不近人情啰。
"呼啦"一声开了。马虎喜笑得抿不合嘴,他一把握住凌敏的手乐滋滋如咽甘蜜。"凌敏,快进来,快进来。怎知是兄弟么!……"便又把门虚掩上。
凌敏点头哈腰,再次紧紧握住老马的手舍不得丢开:"听说马书记贵体欠安,兄弟咋能放心得下。不敢怠慢,备点薄礼,特意探望么。"凌敏边说边打开皮兜掏出糕点、麦乳精。
"哎呀,坐,坐,谁让你多心哩。我给咱泡茶么,还有包'龙井'哩,品品味。老李,你这怪毛病,批评多回老是不改。看谁和谁么,人来就行咧,何必带这些……"他指着凌敏,凌敏心里有些玄乎,但毕竟交往不同,歪着头咧着嘴"哼哼"两声说:"算啥?一点小意思,这叫千里送鹅毛哩……"
马虎推诿一番还是接住了。他打开橱柜门扇把糕点和麦乳精放在里边,又紧紧关上。凌敏朝橱柜瞥了一眼:啊!还有没拆箱的外文字母一溜子,不知道是啥东西,光点心包包放了一棱。高档烟酒,摆饰玩意……一品货一层架板。这么门子一开,就有一股香气沁人心脾。
凌敏和马虎寒喧一阵,便提出承包贸易货栈的问题。马虎说:"那得由乡党委研究,可不由咱一人哪!贸易栈要承包的人多得太,何况都是名门大款,唉,真不好办!你来,自家人么,这事我尽量在心办嘛。"
"好,马书记,贸易栈嘛,如果咱包,你可知道,当今做生意手稠得很,承包款要压到最低限度。你看,能在这大圆回旋……"他给马书记用指头比划着等等手势,又说:"只要办成哪,一定得好好请客,再给你老婆弄台进口洗衣机看咋向!货不久就叫人送到你家里……"
"那敢那敢,请客送礼可是不正之风,绝对不敢。凌敏,这事,尽量办,请贤弟放心。"
当面许洗衣机,马书记总算表了态,李凌敏这才放下心来。坐会要告辞了,他起身又紧紧握住马书记的手,盯哨着他的脸,手不想松:"马书记,你身体不好,不便打扰,要多休息。那包点心可是最上等的,一尝就知道,抽闲品味么,改日再会,马书记。"
那马虎摇头摆尾,趄着大肚子啮牙笑笑,又把头点了两下,送出门再将门关上。
马虎暗自思量:贸易栈地处洗泥街十字交通要道,繁华闹市向阳处,况又有底子、资金雄厚。那李凌敏真滑头,口头许愿不轻,我还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见面礼么,那小小一包爽口酥,连同那麦乳精,即是北京货、上海货,能抵个屁!
他又打开床头橱柜,取出凌敏拿来的爽口酥,想看看这京味到底啥模样?他打开制作精美的纸盒,绽开裹着双层的防潮纸。哟!好桄桄,明晃晃,光彩照人。原来是只嵌钻石的金戒指。
马虎爱不释手,看了又看,还在手心掂了掂,又在自己无名指上一试,因感觉太显眼。心想,这是打扮婆娘的玩意儿,随又卸下来,"嘻嘻"一笑,心里暗自欢喜;好像在说,还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希罕玩物哩。马书记这下才踏实了:在这位上,还是咱说了算。凌敏的事,一定办,一定要办成!
呸,李凌敏,好个投机巴狗:油头滑脑,颇具风流气度;
装模作样,俨然国家干部。
衣冠楚楚,长于拍马溜旧;
非凡人才,伯乐喜相巴狗?!
再提说踏泥庄支书蔺荣焕,逢年过节六亲宁可不认,马书记家可是必至之地。每次他去,苹果、柑橘、名酒、糕点、窄板猴等等,把个大提兜塞得严严实实。
今年春节又到啦。大年初一,蔺支书穿上去年乡政府赏给各支部书记的那套黑呢子,虽然没肩章衔徽,也是油菜粒官的荣耀。他足蹬皮鞋,腕亮手表,开口金牙放光,行走"嘉陵"赛跑,挎上旅行兜,戴着遮风罩,真个威风凛凛。他要干啥?不例外嘛,给马书记拜年去。他向东拐北,一气跑了四十里,进了马家凹村,老远就望见彩门红对,虽看不清写的是啥,只听那"七哩咣啷,呼哩哗啦;……"流行音乐声真是噪耳欲聋。
今年可是不同凡响哪。进了院子,只见挨排儿放着成十辆摩托、轻骑、自行车。屋里两个圆桌,人围了两圈圈。
"各位,呸,你们早啊!"蔺支书仰着头"噔吱噔吱"跨进门来,向众位笑眯了眼先打招呼。在座有相识的讥谑着"蔺鬼来啦……"有的抬头"啊,啊"着,好像向来人致意。有的陌生人回过头来瞅瞅又没反应地扭了过去,有的点头只是打量又不作声。
"   老蔺,咋搞的,今年又迟到了。快坐,快坐。"还是马夫人热情迎客,笑盈盈接住老蔺手中那提兜,匆忙忙又到厨房去了。马虎和几位身份特殊的来宾在内房子闲聊,听说踏泥庄蔺支书来了,斯文文出来招呼:"老蔺来啦,年过得好啊!我给大家介绍:这位是踏泥庄我的朋友蔺支书。"还是外面圆桌,大伙你挤我挤让个空儿把蔺支书夹在圈上。还没顾得马书记动手,有个同伴倒了一杯茶水放在老蔺面前。
墙上挂钟已指三点半了,马夫人出来传话说:"咱的来客,都快坐席了。"马虎这才请出里边那几位嘉宾也出来入席,大伙都起立相邀,马书记最后也挤进一桌,陪大家一块欢度春节。
今天来的几乎都是乡上各企业的头头和村社干部。大伙儿边吃干果边喝茶,你一言我一语论起时政来。只听那李凌敏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他说:"当今,八十年代啰,唱高调是不行的。只要会弄钱,二流子也吃得香……当干部嘛,就是权、术、势。会耍几手花招,弄权、行术、使势、就能当个好干部哩。各级政府头头,不拉拢一帮势力,坐不稳哟!"
蔺支书虽是个庄稼人,毕竟当了多年副支书,头脑挺不简单。他能看风使舵,会来九十度大转弯。说话是笨点,做事却非常果断,开言便说:"嘿呸,我看,实事求是嘛,咱说那些话不值二分钱使唤,当今社会讲实惠,马书记这住宅,看来太小,咱各位若能凑合弄一座两层子,明年来作客也宽敞啦。党委书记的家嘛,得有个气派。呸,嘿嘿。"
"这个,可不是容易事。没几万元,谁敢朝那山。以后嘛,成了万元户采纳你们的建议,非弄不可!至于诸位凑合嘛,实在不敢……"马虎边说边向周围散烟,观察动静。
乡建筑队负责人乔容发想了想,何不乘此先出个尖子,也省得土皇上寻事找岔子。便趁   势说:"马书记,不难。若打算弄,咱乡建筑队泥、木两匠一伙包。"
乡预制厂领导说:"哦,哈哈,马书记,用砖、楼板从咱厂拉。得多少,用多少,连同围墙一齐扎,看你还能使几个万。手续嘛,别管,支在老哥名下。"
乡办农场领导高久远也说:"盖房子嘛,咱农场有粮食,送来美美一四轮就足够了。马书记,我看咱这家养个奶牛也蛮好,种地、副业两兼顾。再从咱农场处理给你一头好奶牛。"
……
自从大年初一御前会议决定后,二月初,乡建筑队就在马家凹村安营下寨。不到二十天,一座门面用浅绿色瓷砖装饰、室内彩瓷方砖铺地、漂亮美观的两层小洋楼,就在马书记家院前矗起。好个马书记:
为谋小小官,送礼塞钱润机关,
突击入党,好容易上任领了衔。
也是青天,高调儿唱熟一大片;
欺上瞒下,刮地皮练出妙手段!
人常说:好话不出门,奇闻传千里。没多长时间,一场新闻传开了:一头普通耕牛价值伍佰元以上,马虎买农场一头好奶牛壹佰元还搭了只奶牛犊。
这个马书记在洗泥乡两年多来,简直肥得流油,腰壮得像碌碡了,脸也吃成盆盆子了。但却声名狼藉了。
这真是:走了姚崇没姚崇,去了宋璟无宋璟姚崇、宋璟:唐朝玄宗开元年间的两任名相。;
非是无材举大厦,山巅之蒿可欺松!……
党啊,需要多少廉洁、清正的干部;需要多少以身许国,善于开拓的人才。可见提拔和任命干部,选贤和利用人才,何等重要啊!
这事,群众写信反映到市上,并联名一致要求李治国书记再回洗泥乡来,上级领导也很重视,纳了信访群下之言。只是这些赃官,这里臭了抬脚走,别处新官上任来。这马虎,通过活动,未受任何惩处,又被调任到新政乡,照常是党委书记……
洗泥乡原任李治国书记终于回来了。他到任后,就在广播上向全乡群众问好,大家无不欢欣鼓舞。
中午蔺支书正在办公室看报,忽听一阵电话铃响,撇下报纸,不慌不忙走到电话机旁,电话里传来;"喂,老蔺在吗?"
"在,在,咦,你是那里的?"蔺支书抓住电话柄问。
"乡政府嘛。李治国。"
"李书记,你回来了。明天,我就去看你。好久没见了,很想。"这老蔺听是李治国,心里"怦怦"直跳。毕竟几年没见了,还是献献殷勤,听听反应。
"蔺支书,我是昨天中午调回到任的。你很忙,不必客气。有几句话要说:今天清早五点左右我去踏泥庄视察,你门还关着哩!踏泥庄村道咋弄,变成垃圾道了?庄南那平展展的'一页席'田块,咋能起土挖那么大几个坑!庄北嘛,玉米大部分有红杆溜,要赶快喷药,还得及时浇水!咋弄?电线到现在还没架?……"
"李书记,电线架上就不见了,让人一档一档偷走了。抓不住线索,好几回咧。让群众摊现把,群众实在负担不起……"
"蔺支书,咋搞的!前几年没有的事今天都出现了。我明天还要去你们踏泥庄,要搞调查,和你交换意见。"
这真是:人生之本在立身,宜争众口好名分。
难得美誉垂青史,莫让唾液淹灵魂!
"好,李书记,谢谢,谢谢。"蔺支书""一声放下电话,低头在办公室踱着八字步子;"呸!执鬼[执鬼]:不会灵活变通的人。这里是对坚持原则干部的贬称。又来了,神出鬼没啊。还没一天,啥他都知道了,呸!我老蔺……我老蔺…… 唉!把丢胎子的事整下了。呸,咋弄…… 他还要调查,这……这……回去听听老婆的意见。"他匆忙锁了办公室门,骑车就往家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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