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12-10-16 17:10 | 只看该作者
新诗格律化的道路相关搜索: [color=rgb(0, 153, 153) !important]闻一多, [color=rgb(0, 153, 153) !important]豆腐块, [color=rgb(0, 153, 153) !important] 文学史
一 对新诗格律化的三次尝试
1以闻一多为代表的格律化尝试
新诗格律化尝试的历史和新诗的历史一样长 ,因为在新诗草创的年代就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当时只是个别人的提议。各种现代文学史都认为闻一多是开始这种尝试的代表人物,他提出的“豆腐块”诗歌是新诗格律化的正式开始,并且以他的一首《死水》诗作为样板, 称它为“死水体”。(以下例诗里的符号“|”标示音步的划分处,是后加的,不是原作所有,后同。)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
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
也许|铜的|要绿成|翡翠,
铁罐上|绣出|几瓣|桃花;
再让|油腻|织一层|罗绮,
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
让死水|酵成|一沟|绿酒,
漂满了|珍珠|似的|白沫;
小珠|笑一声|变成|大珠,
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
那么|一沟|绝望的|死水,
也就|夸得上|几分|鲜明。
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声。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
看他|造出个|什么|世界。
闻一多《死水》
这是一种九言体,每行有九个字,分做四个音步。四个音步里有一个三音节音步,另外是三个二音节音步,没有单音节音步和四音节音步,至于那个三音节音步在什么位置不固定。这是“死水体”的主要形式,不妨记做:
二音节音步×3+三音节音步×1(A)
另外有比较少出现的有两个辅助形式:
二音节音步×1+三音节音步×2+单音节音步×1(B)
二音节音步×2+四音节音步×1+单音节音步×1(C)
这个规则有二个问题,第一,一个基本形式和两个辅助形式几乎囊括了九言诗行的所有组成形式,也就是说,你随便写一句九个字的话,大都走不出这三种形式。第二,有些音步的划分,根据理解和朗读控制的不同,可能做不同的处理,比如上诗的倒数第二行的后两个音步,“丑恶|来开垦”也可以读成“丑恶来|开垦”,这样四步九言的新格律诗就有了更大的空间,只要保持九言几乎怎么写也出不了格律,那么这个格律还有意义吗?九个字的一句话几乎都是四音节的,不是的也可以处理成四音节,那么这个规则只剩下九个字这一条是实实在在的了。
除此之外的特点就是保持有韵脚,这首诗是隔行押韵,两韵一转。
后来有人说,新月派的“豆腐块”失败了。这样的诗体没有得到广泛的响应,因为它是一种尝试,从尝试中得到新的认识就是尝试的成功,不一定要求全民“豆腐块”才叫成功。至少今天我们从中可以得出二点认识:第一,音步的整齐是诗歌语言达到和谐很有力的手段,具体整齐到什么程度,是音步的整齐重要,还是字数的整齐重要,是一个值得认真探讨的问题。第二,“豆腐块”是可行的,但是它不应该是唯一的。
闻一多创建诗歌格律化理论的功劳在于,他在新诗的早期就指出了新诗有全面放弃传统规则的危险,提出要“带着镣铐跳舞”;失败处在于过分地注重诗歌的“建筑美”,他的三美学说其中站不住脚的是“建筑美”,诗歌是用来读的,不是用来看的。近体诗是古代的“豆腐块”,词和曲就是打破了这个“豆腐块”,词和曲不美吗?新诗要重建的是语言的和谐美,至于是不是豆腐块并不重要。
2以何其芳为代表的格律化尝试
新诗格律化的尝试没有停止,何其芳在上个世纪中期又提出了新诗的格律化,引起了广泛的讨论。他提出的格律化设想是:
——使用现代口语
——每行的顿有规律
——每顿所占的时间大体相同
——有规律地押韵
——每顿1-4个字,句尾用二字顿
使用现代口语这点大家都能接受,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做的。
每行的顿数有规律,这个“规律”没有细说,每行顿数相同是一种规律;每一节相应的行顿数相同(与上下阙体式相同的词类似)也是一种规律;假如每行四顿的写两行,然后每行五顿的再写两行,也不能说的没有规律。所以说这一条规则太松散,只是一个大概的想法,本身缺少律条的严谨性。
每顿所占的时间大体相同,参考后面的每顿1-4个字,这样很难让一个字和四个字时间相同。实际上这是在每行顿数相等的条件下每行所占的时间会大体相同,可是现代格律诗也允许参差体,这又是一个可行可不行的规则。
有规律地押韵,押韵本身就是间隔一定时间出现一个韵脚,其出现的格律有很多种,哪些是合乎现代格律诗的,哪些不是?何其芳认为押韵不在于有没有,而在于有没有规律。而实际上应该是,押韵首先是看有没有,如果根本没有韵脚,那是不是诗还成问题。在有韵脚的前题下,其出现的规律服从汉语规律的、可以体现韵律美的都是允许的。
每顿1-4字也是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可能性,对顿的研究应该着眼于不同长度音步的配合。
句尾用二字顿的说法比较新颖,也有合理性。但是它是允许打破的,事实上后来出现是现代格律诗也经常打破这一点,由于现代白话的特点保持句尾是双音节词是一种常态,也不是什么诗歌独有的特别处理。
这个规则出现了两个“有规律”、一个“大体相同”,而没有具体的可考核的规范,伸缩的空间太大,可以说是一个还不成熟的看法。
何其芳再一次地提出新诗的格律化没有什么成果,因为他对“民歌”的态度有问题,以至于否定了他在新诗格律化上的努力,那个时代政治影响学术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虽然我们不认为何其芳对“五言”、“七言”为主的民歌的排斥态度有什么政治错误,但是从汉语的特点上看,的确不应该排斥五言和七言。当时的那股推崇五、七言的风气固然过分,然而何其芳关于五、七言的节奏在白话诗里无法应用的观点也是错误的。
有人说“现代格律诗”的名称是由何其芳命名的,他有首创之功。命名权并不重要,我们更应该思考的是这样的命名所宣示的概念是否正确?
何其芳认为需要建立“现代格律诗”的理由是:
1中国的和外国的古代的诗歌,差不多都有一定的格律。
2虽然现代生活的某些内容更适宜于用自由诗来表达,但仍然有许多内容可以写成格律诗,或者说更适宜写成格律诗。
3很多读者长期地习惯于格律诗的传统,他们往往更喜欢有格律的诗,以便反复咏味。
从这几个主要论点看来,何其芳对“格律”的理解还是诗词格律的那个“格律”,并不是古诗和新诗要共同遵循的诗歌的规则,也就是说没有分清“格律”和“规律”。
提倡格律诗的人大都是承认在新诗里除了格律诗还有一个自由诗,如何定义自由诗很重要。在新诗创建之初自由诗就是所有的新诗,这个自由是相对于古典格律诗而言的。而到了提倡现代格律诗的时候,新诗又被分成了两块,格律诗和自由诗。这时这两个词都发生了变化,格律诗不再是指古典的诗词曲,而是指讲究音韵和节奏规律的白话新诗,而自由诗也不是代表所有的新诗了,而是代表不讲究音韵和节奏规律的新诗。混乱在于词义的悄悄变化没有明确地说明,使用混乱,而且那种不讲究音韵和节奏规律的分行散文算不算诗还在争论,如果你认为这样的诗不是诗,那么也就是说新诗都应该全是格律(非古典格律)诗了。
何其芳在论证现代格律诗时所使用的“格律”一词时而是说古典诗歌的那个“格律”,时而是说现代新诗的规律。两个“格律”读者分辨不清,作者也有混乱。
在用韵的原则上闻一多的说法与何其芳的说法基本一致,而在诗行结构上两个人的观点不同。闻一多的豆腐块要求每行字数严格一致,何其芳的理论只强调了顿数的整齐,而允许在顿数整齐的前提下字数有所参差。如果说闻一多的“豆腐块”是“限字说”,那么何其芳的现代格律诗就是“限步说”
何其芳的现代格律诗不了了之,一些后来的理论工作者认为它的理论有了深远的影响,因而出现了一批写现代格律诗的诗人,把郭小川、贺敬之等一批诗人都算在内,这有些夸张。现代格律诗的基本规则本来就是汉诗的基本规则,并不热衷创建现代格律诗的诗人也会写这样风格的诗,并不是何其芳提倡的结果,很多有成就的诗人,他们遵循的规则和使用的手法超过了现代格律诗的理论,不过他们没有提出一种什么学说而已。
何其芳的建立新格律诗的想法没有实现也有其自身的原因,他的研究本身有不完善的地方。对于闻一多的得失何其芳看得很清楚,但是他向另一个方向(松散)发展,又要松散,又要格律,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纠结的结果是让他的理论停留在论说上,始终不能成为一个可以实施的方案。
我为少男少女们歌唱。
我歌唱早晨,
我歌唱希望,
我歌唱那些属于未来的事物
我歌唱正在生长的力量。
我的歌呵,
你飞吧,
飞到年轻人的心中
去找你停留的地方。
所有使我像草一样颤抖过的
快乐或者好的思想,
都变成声音飞到四方八面去吧,
不管它像一阵微风
或者一片阳光。
轻轻地从我琴弦上
失掉了成年的忧伤,
我重新变得年轻了,
我的血流得很快,
对于生活我又充满了梦想,充满了渴望。
何其芳《我为少男少女们歌唱》
以上这首诗是何其芳的代表作,是一首充满激情的诗歌,步调很轻快。从节奏和韵律上看很自由,很难说是他提倡的那种“现代格律诗”的样板。他自己后来也认为他的理论缺少大量的作品支持是一种遗憾。像上面这样的诗,在他之前有人这么写,在他之后也有人这么写,很普通。真正值得遗憾的是他在有生之年都没有觉悟到,为什么不去寻找一种新诗的规律,而不要纠缠于格律呢?
一
从什么地方吹来的奇异的风,
吹得我的船帆不停地颤动:
我的心就是这样被鼓动着,
它感到甜蜜,又有一些惊恐。
轻一点吹呵,让我在我的河流里
勇敢的航行,借着你的帮助,
不要猛烈得把我的桅杆吹断,
吹得我在波涛中迷失了道路。
二
有一个字火一样灼热,
我让它在我的唇边变为沉默。
有一种感情海水一样深,
但它又那样狭窄,那样苛刻。
如果我的杯子里不是满满地
盛着纯粹的酒,我怎么能够
用它的名字来献给你呵,
我怎么能够把一滴说为一斗?
三
不,不要期待着酒一样的沉醉!
我的感情只能是另一种类。
它像天空一样广阔,柔和,
没有忌妒,也没有痛苦的眼泪。
唯有共同的美梦,共同的劳动
才能够把人们亲密地联合在一起,
创造出的幸福不只是属于个人,
而是属于巨大的劳动者全体。
何其芳《回答》前三节
这是他1954年发表了《关于现代格律诗》以后的作品,除了基本保持每行的音顿相同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何其芳的功绩在于他重视了音步(他称为“顿”)在诗歌音乐性里的作用,闻一多的“豆腐块”也是音步基本整齐,那是后人分析的结果,当时他没有把它看得那么重要。何其芳在推动和宣传格律化新诗方面不遗余力,虽然因此受到批判也没有改变他的初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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