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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周金中让果园 李文虎争机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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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9 10:03:1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第十六回    周金中让果园    李文虎争机井
争者不足,让也有余。
君不见,所争人不欲,辞让共谋求。
君不见,先烈疆场舍生命,
雷锋助人夸幸福!
志远听见叩门声,先应了句:"来喽--",就赶忙收拾了桌上的纸、笔去开门。
"志远哥,没睡吧?"
"没睡,学习哪。我道是谁,还是金中,啥事么?到屋里说。"志远招呼金中进屋子去。
金中靠住门扇说:"不进去咧,晚上时间大了,兄弟说两句话就要走。"
志远知道能在晚上十一点敲门,肯定不是谝闲传。就问:"兄弟,有啥紧火事么?"
"嗯,妙玉要我报名抓苹果园,你看咱弄电机修理么,那能顾得来。"
志远安慰他说:"嗨,好兄弟,几十户抓一个果园,咋能谁想抓,就能抓住?妙玉要报名你就报,别让她心里不痛快。"
金中这才说:"好,好,志远哥,就是抓住我也有主意。……"
却说第二天金中开会回家,刚跨进门妻子妙玉正在厨房切菜。她听见皮鞋的叮咣声,知道金中回来咧,头连抬也没抬就问:"哎,掌柜的,抓住没有?"
"抓住喽,抓住喽。妙,五年合同,每年给社里交三仟块承包款。"金中大不咧咧走到妙玉身旁,拨弄着她的耳环儿逗趣地说:"妙,你妙我也妙,看我这手可顺么,手到擒拿。"
这妙玉,是七二级高中毕业生,三十出头。只见她眼珠骨碌转,身胖脸富态,头上""字发纹细,额前刘海拂柳眉,脑后拖着单长辫,面不傅粉自然白。齐摆三扣格西服,内套挑花红毛衣,坡跟花呢方口鞋,深绿筒裤袜艳媚。她听后高兴地说:"哦,叁仟块,不多不多。去年那园,全年树上树下总收入柒仟多,哼哼,在我肚里包本哩。咱弄到手呀,一步一个脚印儿,稀里糊涂混三年,也混个万元户哩。"
金中顺手摸个凳子坐下,从衣袋掏出一根香烟衔在嘴角,扳开打火机边抽边笑:"妙,妙玉回过头来嘴快地问:"抓住就是抓住了,还有个但是,但是啥哩?"
"但是开会时人家都说:社里那事可不允许打混经[打混经]:混天天过日子。……"金中背着手朝妙玉说。
妙玉听后把菜刀一搁,还弄得"啪啪"响,气冲冲地问:"哼,谁说的?铁路上的警察管得宽!哼,事弄清,包给咱就由咱,不少交承包款,谁管得着!"
金中知道自家媳妇的脾气。想以柔制刚,不紧不慢地说:"谁管得着,你哪声吼得吓人咧!你想混社会主义,嘿嘿,我管得着!要承办一件事,就要弄出名堂。看我说得对不!妙,我想……"
妙玉用食指尖弹着金中脑壳说:"哎哟,好我的你哩!我知道你想发展种植业,这下可好喽,尽你那本事成你的精!"
"不!……"
她喷着唾沫星子喋喋不休:"不,那你想咋?想上天?说我混社会主义,哼,你这是弄啥,想躺着求财不成!?"
金中见她气不顺,也不发火。"妙,听掌柜的给你讲:唉、唉、唉,正因为不想混,才想让给别人!"
妙玉听罢弯弯的一双细眉横成两个一字,身子向前一纵,险乎要蹦起来:"呸,啥?你再说一遍!让给别人,让给你干儿子还是干孙子?……"
金中眯着眼,低着头也不瞅她,又重复了一遍:"正因为不想混,才考虑让给别人。不是你干妈干爸就不能让么?……"
妙玉气得脸也青了。她走出厨房,当真蹦跳了两下,拍着巴掌愤愤地喊:"亏人咧!让给别人,脑子没出虫么?疯啦,吃了傻熊药啦!一个苹果园,几百户人眼瞪眼、你争我抢要承包。别人抓不到坑死了,咱碰上这巧乖乖运气是容易的么?弄到手,又不要,你这个不过日子的货,你说,想让给谁,嗯?叫我听!"
金中愣了一阵说:"刘喜娃。他务果园受过专业培训 ,又有多年实践经验,不但是爱家,确实是行家。他家庭拖累重,经济不宽裕。我想,人家都捐款哩,扶贫哩,咱屁都没摊,还不敢让园子。他这次投标两手空,天大的特长往那里使,你说!"
金中的话气得妙玉横眉竖眼,直喘粗气:"管他那里使!连咱的蒜窝都捣不清,还管人家……哼,狗逮老鼠多管闲事!"
金中也不生气,一股一行地解释说:"妙玉,你听我说。你是高中学生,应当通情达理。我能修农机、缠马达、搞电焊、做庄稼,咱有正业么,再务果园,两只手能雇过来吗?你说那单身追乱兔能抓住吗?吃多了嚼不烂,咱又何必非占果园不放哩?……"
"嗯,傻货!"妙玉伸个指头将金中太阳穴一指"你想的轻松,他梦的香,哼,谁嫌钱多扎手哩!老实给你说,少胡弄,让不成。缠马达、修农机那事,只要有你这大名气,找的人多得太。在果园开修理部,怕把你搁臭了?告诉你,苹果园,你忙,我务!"
"妙呀,冷静些。"金中专门端个凳子坐在她面前说:"喝了多年墨水,眼光咋那么浅!你想,只要人勤快,还愁锅里没米下!人要把事想开点,看长点。难道没苹果园,咱就喝风尸巴屁咧!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就是政策好。有了好政策,还要有好条件,关键是人要有能耐,钱多少是个够?钱再多能带到阴司去?条件是人创造的,咱当万元户,能让别人提起裤子摸不着腰么!这叫啥风格?亏你也是高中学生,有知识、有文化?……"
妙玉歪着头,手插在腰里,肚子一趄一趄地问:"高中学生咋的话?今后这日子不过咧,房拆了送人去!哼,有啥短头,就该拿果园送人,嗯?……"
"嗨,"金中拍了下茶几,眼瞪得圆圆地望着妙玉,语气更谦和地说:"妙呀,说毕么?听我把话说完嘛……干四化就是要走共同富裕的路,图个合情、合理,所以我要让。人要有全局观念么,先人后已,这是应发扬的社会主义风格。你说我是瞎货么,傻么?我再问你:那些主动搞捐献,搞扶贫的人都是大瓜熊[大瓜熊]:大笨蛋。么!"
金中是个嫽人杠脾气,一条条道理摆得妙玉张口没法说。妙玉沉着脸噘长嘴巴,思想不通又缠不下执丈夫,便索性扔掉手中刚刮皮的几个土豆蛋蛋,气得菜也不炒了,饭也不做了,歪着头"哼唧"几声,似哭非哭,晃晃癫癫上了炕,瘫在炕上绊起筋来。
金中见状,"嘿嘿"一笑,摸了摸妙玉屁股蛋说:"妙,一样的好人嘛,脾气还怪躁的。不信离了你这红萝卜不上席咧。走个穿绿的,还会来个穿红的,使啥性子!哈哈,看我给咱来一套。"金中修渭河大坝那年在民工营干过一段炊事员,弄瞎弄好还是不怯这。他盯了盯妙玉,见她挤眉弄眼还"哼唧"着,脸上水溜溜的像流泪。干脆自己挽起袖子,刀在水瓮沿咣了咣,就"咚咚咚"切起菜来,不一会弄停当了。他打开蜂窝煤炉,撑起小锅,倒了两半勺清油,火焰随即透过莲孔冒出股股蓝舌。只听铲铲把锅拌得"巴嗒,巴嗒"直响,那油香味一个劲往鼻孔钻,菜也炒停当三大盘:一盘土豆片、一盘豆腐块、一盘炒鸡蛋、还将油泼辣子也调得稀稀的,刚好四碟。
他看蒸茏冒气已多时了 ,便拉熄风葫芦,伸手推开那柏木大锅板,去摸馒头,被热蒸气烫得急缩回手,这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锅里将馍筛拖出。他又擦擦饭勺,盛了两碗稀饭端在炕沿上,才朝炕上吆喝起来:"妙玉哪,起来尿些,开饭喽!肚子灌饱了再睡。刚才那话,嫑在意,开玩笑么。一夜夫妻百夜恩,谁舍得你哩……"
还是没人应声,只听妙玉"呼哧、呼哧"抽泣着。金中又将饭菜一并挪在炕台上,拔两双筷子,又掏出手帕去擦她面颊上的泪珠儿。"掌柜的,有话慢慢说嘛!孙子有理问住爷;你问么,说嘛……当吃还得吃,和饭打啥气憋。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害慌。你也是近三十的人啦,还耍小孩子脾气。"
妙玉转个鹞子翻身,挤着眼又在装睡着。
"喂,金中哥!嫂子哟--哥在家吗?
忽听外边有人喊,金中探头望去,只见喜娃走了进来。“哥,只当你没在家,正吃饭哩。咦,嫂子是咋啦?”
"她害头疼,嘿嘿,不要紧。"金中摇头暗示着说。随即起身相迎"今天你哥是炊事员,胡乱拨拉几碟子,你瞧,她连瞅也不瞅哩。恐怕是睡着了。"
这个喜娃,青年头扫额,粗眉大眼睛,年龄二十有六,为人聪明诚厚,面白唇红,胡碴儿刮个净。深蓝西服,淡红毛衣,草绿筒裤笔挺。他高中毕业后热心钻研果树知识,订杂志,拜名师。社里这苹果园,可与他功劳不小。
喜娃见嫂子病了,便问:"哥,嫂子有病,咋不去找大夫?"
金中不出声地笑笑,满不在乎地说:"你嫂子这病,有点劳累,睡上一觉就好了。"
"这咋能成?头疼肯定是冒了风。有病,千万不能拖。哥,我家有速效伤风胶囊,头疼脑热准治,我去取。"喜娃扭身跨步要走。
生闷气的妙玉,听说去给她拿药,稍稍转过身来,压低声音装模装样地说:"喜娃,不用拿了,嫂子头疼,刚喝了安乃近,现在好的多了。"
金中一把扯住喜娃,"兄弟,坐下,坐下,你找哥有事么?"
喜娃这才拉个凳子坐下说:"没有。听说哥抓住了果园,现在正是春剪时期,干这一行,兄弟给你帮上忙咧。"
"嘿嘿,那还少得了你这果树专家。"金中拍拍喜娃肩膀:"喜娃,往后,用得上的。"
妙玉静卧一旁听着,好似咽下灵丹妙药,霎时春风拂面,愁颜顿开。她一头从炕上翻身甩了一下辫子坐起来:"喜娃,你哥是个忙身子,往后可给咱多多照应。若请你来帮工,一天多少钱随个便,嫂子不会亏待你。"
喜娃拍了拍胸膛道:"放心么,嫂子咋能说这哩。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修剪果树这差使你兄弟包了,保拿高产量。作务管理方面若有啥难题,咱共同商量么。挣钱那事,还挣到自家人这边来了。你兄弟再穷,也不能不顾人情义气么!"
妙玉听后一下子高兴了,头疼病也好得净光。立起身"喀喳"打开箱闩的锁子,从箱子取出一盒装璜漂亮的高级点心拆开封盒,放在炕沿上。"喜娃,都是自家人,和你哥吃。这是娃他二舅从北京捎的,嘿,看这装璜,多漂亮,就是不一样。尝尝么,快尝……金中,看你蹲在那达像一桩子粮食,快陪兄弟吃,我去泡茶。"金中不理睬她,只是顺手摸个点心递给喜娃。自己也拿一个啃起来。
妙玉下了炕,麻利地在柜桌上取个精致美观的茶叶盒子,边倒边说:"今天给咱冲点一级茉莉花。你瞅,是兄弟来,外人嘛,呵呵,还喝不上呢。"她冲好茶与二人各斟一杯,殷勤地对喜娃说:"吃么,喜娃,连吃带喝,到咱家可甭客气。"
妙玉一阵子特殊殷勤热情,弄得喜娃怪不自在。喜娃忙说:"不么,那能,咋能作假。嫂子,随便嘛,咱都吃吧。……"
金中呆呆坐在那里,想和喜娃商量让果园的事,因刚才叮吵得不大美气;气氛刚刚缓和,却又不便开口。他弹了弹烟灰,盯着妙玉凑近喜娃低声说:"喜娃,哥想,唉……哥想……"
"金中哥,你和嫂子趁热吃饭,有啥难处,大胆说,要帮忙只管讲,兄弟尽力而为么。"喜娃也黑答糊涂,不知金中到底想咋。
这时妙玉才自己拔了双筷子和金中面对面吃起来。吃罢饭,妙玉去收拾菜碟饭碗,金中借妙玉不在场又引出了话题:"喜娃,嗨,哥老是麻烦你,咋过意得去。哥想……"
"嗯,哥,……你怕啥?放浪说么!"妙玉侧耳听着走来,知道丈夫葫芦里想卖啥药,忙拦腰截住话题:"喜娃,你哥一时高兴,神经有点不正常。说话窄棱半坡的,前言不搭后语。他给我说过,想请你当咱苹果园的技术顾问哩!"
喜娃一听,""了声说:"我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刚才我已表了态,难道是娃娃说耍不成!哥,嫂子,听说山东来个果树专家,今天上午在花果庄献艺,我还要去学人家那'三大原则,八个注意'哩。我哥愿去,我同他一块去。"
妙玉斟酌了一下才说:"喜娃,你哥今天有紧事,不能去。唉,实在走不开!喜娃,自家人,你学成,好给你哥传经。闲了常来,行么……"
"好,嫂子、哥。走呀!"喜娃揭起屁股一溜烟地跑了。金中出门眼巴巴望着他的去影。妙玉见金中在门外呆愣愣望着,便叫:"人送走咧,还不回来,想咋,想飞。去,去,超去!"
"想请他当顾问么,还不行?"金中随话搭话,愤愤地走进门来。妙玉"嘣噔"将门一闭,咬着牙恨恨地说:"刘喜娃,给我早点滚,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哼,务果园要我出钱,那达找不到好把式!"
晚上,一轮明月,繁星灿灿。金中不言不喘从屋里溜了出来,到社长郭志远家里去了。志远有点公务刚准备出门,见金中忧忡忡来了,就同他在屋里坐。金中说:"志远哥,当今有人争权、夺利,一心放钱眼里钻,不讲情义。你兄弟可不是那号人,说实在话,我有我这特长,何必赖住果园不丢手。个人利益么,要知足,在事业上泼住干,这才是精神文明么。当初抓果园,我给你提过。说到做到,我想将果园让出去!"
"难得啊,金中兄弟,你想得对,想让给谁哩?"志远望着金中问。
金中早有深思熟虑,他说:"志远哥,搞'四化'就得顾全大局。致富嘛,还应携起手。你说该让与谁?"
志远略微沉思一下,笑了笑:"是喜娃吧?"
"对啦,猜得不外,就是喜娃。"金中也会意地笑了:"那小伙务果树受过专业训练,离开果园还继续研究果树的管理呀 ,高产技术啦等等。依我看,承包果园是他的特长,最理想不过。他家日子不行,有了这条件,就豁起风咧!"
金中痛快地说:"唉,咋能不商量,可她不大同意。妙玉这人爱扯后腿……但是,我主意定了,她那锈锈锁子,我有开它的钥匙!"
志远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金中,难得哩!你这果园让得好,我赞成。你给咱全社社员树立了榜样。你这风格应当广泛提倡发扬……"
金中知道志远为社里冬灌及扩大企、事业的事还忙得太哩,不便多扰,便起身告辞了。临走,志远握住金中的手久久不能放松。他与金中点了一根香烟说:"金中,干啥事都要专,才能弄出名堂。人说贪多了嚼不烂。兄弟,要发挥你的优势,办农机修理部。咱社为你提供方便,一定要办好!有啥困难尽管找哥,就这样决定吧。"他俩分了手。金中当晚回到家已有十一点时分。只见妙玉坐在电灯下,穿针引线做鞋帮。她抬头望望金中,"嘘嘘"地叹两口长气,教训似地迸出了句:"哼,浪得真美,野人一样!半夜了,在谁家的?"
"喜娃,"金中慢腾腾地说。
"哦!叫他给咱剪果树……"
"就是么,承包、承包、咱开修理铺子,果园让喜娃经营!"
"给咱经管,还是让给别人?"
"嗯,给咱经管,叫他承包。"
"从咱手承包,还是从社里承包!"
"当然,从咱手承包哩。"金中圆滑地应付着。
"那承包费能出多少?"妙玉还追问不停。
"叁仟。"
"他给社里叁仟,再给咱弄叁仟?"
金中故意点点头瞒着她"嗯,那还用说!"
"哼哼,这还差不多……"妙玉还不大放心,再没说啥放下手中的活就睡了。金中知道妙玉这人得慢慢开导,当晚还不能揭锅见底。她知道了,说不定会闹个通宵达旦哩!
第二天早饭时,饭刚端上桌子。"呼扑扑扑--"一声,万元户梅兴智骑着嘉陵轻骑一迳到了院子,喊道:"妙玉,金中在么?"
"在,在,梅大叔,快来吃饭。金中,梅大叔找你哩。"妙玉将老梅让到家里。
梅兴智其人:四十七、八阅历深,聪明过人智超人;迎逢拍马拉关系,风度翩翩自然新。只见他今天浅色水晶镜,毛料一身蓝,钢笔油笔别,手表亮左腕。个头高,肥胖胖,无限得意在脸上。他卸下挎在轻骑尾巴的黑皮兜兜,俨然像老华侨探亲,气昂昂走进门来。进门后,将皮兜放在桌角,顺便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妙玉给他找烟,他已从自己衣兜掏出个彩塑烟盒,取出一支递给金中说,"贤侄忙哩?抽,窄板猴。"他二郎腿一架,头枕在椅背上。
金中只是推让:"梅叔,到咱家来抽咱这烟么。妙玉,你咋弄的?"妙玉将烟往桌上一放说:"梅叔,抽咱的烟。嫌不好吧?……"
兴智笑着瞥了一眼。"哦,平猴,一样一样。自家人嘛,叫贤侄品品这高档猴烟。金中,这带把把的能过滤尼古丁,品品,哈,是不同吧。今后要爱惜身体……"
金中""了一声:"梅大叔,我早把烟戒了,不想染那……"
老梅将烟拿在手中一晃"说那啥话?咱省的名牌子,好货就是不便宜么。贤侄,叔这回托人搞了点,真不容易。拿去,叔送你两条,人来客去,耍个体面。"
金中扭过头看也不看:"人来客去,梅叔,咱家玩不起那阔气……"
老梅将烟放在桌上一拍:"球的事。年轻人嘛,没这点派头?谁说玩不起,嘿嘿,玩玩活龙也不枉活一辈子!这烟么,叔送你,干吃白拿总行么。世上事,交人交心,浇树浇根,能没这点义气。"
金中扭过头来说:"梅叔,你掏钱来的,又不是自造的,咋能随便撇下。无功不受禄,嗨!拿叔这烟,成啥话么……"
梅兴智耷拉着脑袋沉思了一会又说:"贤侄,说让你留,你就留,留下!梅叔不是没钱人,往后有啥难处尽管开口。看谁和谁么,人情还值千金哩。把钱看得比娘亲成啥人咧!贤侄,梅叔托你帮个小忙,完全办得到的,这就看你……"
"说么。不抽梅叔口外烟那回帮忙贤侄怠慢过,你说哩。"
"哈哈,那就好咧。"兴智点了点头摸着专门修剪以示风度的八字短须:"贤侄,听人说你想让园子,让与梅叔可行么?"
金中听罢,才知道兴智也打果园主意。没等金中回话,妙玉先开了炮:"梅叔,谁拌的屁?没那美事!别听旁人煽煊。我要不包,就不费那神咧!全村多少户抓一个雀儿,抓到手是容易的?咋能让哩!"
兴智一听话头不对,便问金中:"贤侄,你说有没有这事哩?君子不夺人所爱。园子不让不说,让可不要让给外人。嘿嘿,梅叔说得早哩!"兴智言罢眯着眼睛装做懒洋洋地样子,将头枕在椅背上等回话。
金中一本正经地说:"梅叔,咱做事要通大理。君子不强人之难么。果园是社里的,咱不包还是社里的。咱随便要让谁就让谁,大理不通!贤侄私自让给叔不通过社委会,你说行么!"兴智一字一点头"我、说、行!"他接着说:"贤侄,啥是理?权就是理。说实在话,当干部的,圆的能捏扁,扁的能揉圆。只要你让给梅叔,其它啥都不用你管,由叔周旋。"
金中"哼哼"笑了两声:"梅叔,你是运输专业户,家有两台三十五拖拉机,每天十六个轱辘转得那么欢,要园子干啥?"
"干啥……"兴智摸出一支烟,嘴里衔着点燃吸了一口,鼻孔喷出两股烟雾说:"人向高处盼,水往低处流。瓜娃,人是个十不足,有了十万还想攒百万哩,当了县长还想干省长哩……"钱多少是个够。嘿嘿,集体那园子都有承包权利,你要让就得另投标!"
"另投啥子标!"忽听门外一声吼,大家都惊得愣住了。梅兴智朝外一看,是社长郭志远走进门来。
"贤侄,哈哈,真是陕西地方妙,说你你就到,不约而合哩。抽烟,哈哈哈。"他又掏出烟盒抽一支伸长胳膊递了过来。
志远张开五指将手摇摇:"咱没瘾,唉,不想抽。"
兴智稍低下头吊起眼珠从墨镜框上望着志远:"嗨,贤侄哪,看不起叔么!"兴智指头拈着香烟缩回又伸出递了过来,志远勉强接住,兴智扳开打火机替他点燃。
志远发现桌上放那两条窄板猴烟,便问:"梅叔,这是你弄的么?"
兴智"哎,哎"连声,"嘿,托人搞的哩,累了提个神。人说饭后一袋烟,强似坐高官。瞅,正儿巴经的东西么!哈哈,金中他说把烟戒了。小伙子真会保养身体,俭省节约,一辈子省个棺材钱!叔可不管那一套,有命在骨子里。志远,把叔脸搁住,你拿去抽么。只要事办成,指个馆子梅叔请客。"
志远说:"梅叔,烟么,咱家里有。贤侄大小是个干部,可不是油混子……要办啥事,尽管开口。"
兴智不失这时机,还想来个三头对面:"志远,你真是好干部,耿直哩。哈哈,热心为群众办事谁不夸。今天么,那苹果园金中不包了,转让给叔么。私人关系,私人交涉,这事简单得像个一。只要你点头,金中同意,我看完全可以定下来。"
妙玉顿时又憋了一肚子气。她声色俱厉地开了皇腔:"弄不成,我谁也不让!金中,今后少给我整冷活。倒八辈子霉啰,都想在我头上垒窝。弄不成,哼!"
金中坐在一旁不言不喘,兴智倒筋卧项喷着雾,妙玉双眼瞪得像一对石畏环,炯炯发光直逼过来。
"听我说,听我说。"志远看这棘手疙瘩不好解决,急中生智,只是摇手。几个人目光都移向志远,志远只有抬出踏泥庄村民委员会来:"妙玉、金中、老梅叔,你都听我说。宋支书昨天有话,我可不能捎不到。咱庄要开办机修小组。金中么,可是叫上号的骨干人物,谁能代替!?所以嘛,党支部、村委会讨论也是从扶贫考虑,才决定将苹果园让给特长果树管理的喜娃承包。宋支书考虑全局,再三强调:专业户就是要专么。在本专业上搞多种经营,发挥优势。比如:金中有他的金钢钻,老梅叔有四轱辘,妙玉嘛,谁不知道她弄裁缝活是蛮超的。村委会研究,还想让妙玉干村服装厂副厂长哩!…… 不论那门,只要出个状元都了不得。特别强调一点,咱家富裕了,咋能忘左邻右舍哩!……"
志远的一席话,只有金中悟得其中奥妙。他弯着肘,托着腮,如释重负。妙玉低着头,努着嘴;老梅瞪着眼,吁着气。志远又说:"这是党支部、村委会的意见,这样,有道理么,我该咋说?我是专来与金中谈这事的。经过社领导研究,大家都赞成这意见,我咋说哩!只有这样决定了。"
"志远,志远,跑得欢,跑得欢……人说寻人不如等人,你这崽娃子把人找得遗鞋掉帽根……"有人在金中院子吆喝着。
人走一线之路,爱社迷找志远兜了几圈子都扑个空,既焦急又生气。听人说他在金中家,就匆匆闯进金中家的院子,正好和志远打个照面。"嗨,你个韩信走斜谷,和老叔捉起迷藏来了,把叔跑得好苦。"
"爱社大叔,有啥紧火事么?"志远转身忙问。
爱社迷八字嘴咧得像牛魔王:"嘿,紧火,咱可说哩 ,当然紧火。不紧火老叔王莽赶刘秀,赶啥名堂哩!"
原来入冬后没见过半点雪雨,上岸的庄稼都进行冬灌了。踏泥庄多半都是河滩地,河滩里在生产队时打了四眼机井,直到今天还都躺着睡大觉。人常说:春雨贵如油,下雨如下粮。开春以来天还是继续干旱,庄稼汉指望啥呀?咋能不急人哩!
看到这情况,爱社迷这些天耳闻目睹,实在是放心不下。今天中午又去河滩齐齐转了一匝,再也耐不住烈火性子了。回到家里,饭也顾不上吃,摸个冷馍,剥根生葱,边走边啃,就去找志远,总算见到人了。他两个离开金中家院子便向村外走去。边走边说,爱社迷还不时伸着胳膊等姿势。只见志远"啊,对着哩,是的,嫽扎咧,对,对"地点头答着。
爱社迷还说:"志远,一定要重视起来,城门楼子对戏楼,可不敢对了麦稭积。"不觉登上了渭河大坝,河滩那平展展一眼望不到边的小麦,实在令人喜爱。人常说:瑞雪兆丰年。冬天若能盖上一层雪该多好啊!但是第二年正月过半了,还没见雪雨的影子。这几年因风调雨顺,再加上划分责任田,河滩那水利设施已很少有人管了。机井又配套不齐;在这节骨眼上,咋能不急人哩!
志远早考虑到这一点,正为解决这个难题发慌,恰巧爱社迷连珠炮又轰起来,轰得他心中顿时冒了火,半晌迸出一句话:"走,下河滩!"人说知性者同乐,志远知道爱社迷这人心直口快,上不得计较。他从来把自己当孩子看,志远而且对他越发敬重。二人在渭河滩上东看看,西转转,观望着,指点着,计划着。只听志远仰着头爽朗的笑道:"今晚召开社员会,凡事求群众,才有好主意。"
傍晚,太阳刚压山,红云朵儿如天女撒落的花瓣,点缀着西方天空。村中大槐树的粗胳臂上挂那口铁钟又响起来了。像是学生娃集合的号子。在生产队时,上工敲钟,实行生产责任制后,除非开会,敲钟还能干个啥哩?果然听见志远在高音喇叭上传起话来:"喂,喂,社员们,踏泥庄社今晚召开群众大会……"
四化宏图馆灯火辉煌,社员们也来得快,不大一会儿,大厅里一排排的连椅上坐满了人。瞧那架势,不知者还当是大家等着看演出哩!但没挂银幕呀,台上还挂着上次演戏时那淡绿色二帘子。
二帘子"呼啦"一声,向左右两边分开。只见台正中放着一张条桌,一把椅子。志远出现在台子上,支部、村委会及本社其他领导干部都坐在台上两侧连椅上。
这时志远走到台正中的桌前,向大家深鞠一躬,便放朗嗓子讲起话来。他说:"社员们,今晚召开群众大会,也是能人议事会,着重研究灌溉中的几个问题。咱踏泥庄处在渭河沿岸,就凭这点河滩地过日子。但是遇到旱涝灾情,又该咋办哩?为了保证咱庄人民生活水平稳步上升,给国家多做贡献,大家可以研究讨论,出主意,想办法,集思广益嘛。……"
他言简意赅地说了个引子,就听台下雷吼一声:"我发言,老关在此!"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人人震惊。真好似关云长骑赤兔马从半天蹦出,要越过太平洋似的……大家好像喝了醒神汤,个个翘首,注意力都集中起来,原来是爱社迷关老头子发了威,像要对志远犯难。大家都扭头翘首看这火药筒子会轰个啥些……这个豁嘴老汉站起来努出了"我有几句!"四个字。只听他那焦火性子言语铿锵,一字一板的说:"咱可说哩,人常说:水肥庄稼宝,就看种好种不好!好田不论亩,一亩抵几亩。官凭印,虎凭山,咱河滩人靠的是河滩。咱要抓时机,利用机遇,创造条件。去年冬旱严重,河滩四眼机井都躺着睡大觉。不及时春灌,要给今年带来多大损失……"会场上没有半点嘈杂声。他大约讲了十分钟左右,会场上几次出现潮水般的掌声。连台上的蔺副支书也佩服得频频点头,连连咂嘴,不住称赞:"有道理,爱社迷讲得在理。"
爱社迷刚说毕,蔺副支书仰着头拍罢手,也发了言。他代表支部讲起话来,他说:"我说咱这老爱社真不简单,真是人老心红红到底咧。呸,我来几句。为了河滩地旱涝保丰年,第一,修复加固前滩的防洪生产围堤,植树、种草得有专人承包管理。第二,河滩的四眼机井配套承包,重修灌溉渠,另布双保网。呸,至于咋样具体安排,大家磋商讨论,都扯一扯……呸,这是我的意见,完啦。"
志远站了起来,在台前双手拄着桌子激动地说:"社员们,据了解,大家对河滩抗旱这问题都很关心,也很顾虑。究竟谁来承包管理?不光是热情,贵在有决心,有恒心,有始有终,把井管好。不能怕困难,中途搁挑。怕啥,有的是社委会支持么。大家讨论一下,看谁能胜任'前敌先锋',自愿承包的报名。"
会场上沉默了半晌,绰号叫"空里能" 的张长命对左右交头接耳一番便站起来:"我说,口前话说得好:话不说不明,木不钻不透。如今凭硬货弄世事。多数人金钱迷眼,没利不沾,见亏不受。明明河滩那些井远,照顾不便。若在汛期,井封不严让泥浆灌进去,井就报废咧。使用时架线,装卸配套,瞅大坝那鹞子翻身都怯火得要命哩。顽缠较多,责任重大,电费又不能胡收。所以,我提议把河滩井这管理费提高一倍才行。"
有些想管井的人就借势推波助澜:"在理,在理。秃子颡上明摆的虱么,谁瞧不着、看不见。上岸井每眼柒拾元,河滩井就得壹佰肆、壹佰捌。只要金钱出头,不信啥事弄不了!"
"同意,同意。""货要上饱!""甭谝干传!",一部分社员随声附合地喊着。会场上七嘴八舌头,顿时乱成一窝蜂。
"出个指头!",忽听后排有人破声在吼。这一吼,如山崩地裂,把个宏图馆都震得好像在动荡哩。在场的人这个身子摇摇,那个脑袋晃晃,都一齐扭到吼喊的方向,当又出个喊断长坂桥的张翼德哩。人人互语,个个耸肩。只见那人霍地站起,挺身而立,还响当当的击了下巴掌,似有藐视一切的势头。大家回头瞪眼看时,原是李文虎。年轻气盛,四方脸,窝窝眼,西服内套羊毛衫;时文彬彬有学生之风,时虎彪彪露豪杰之态。初中毕业后在机电修理班学过两年,就因专了这一行,简直如痴似迷,连吃饭都抱书本子。一个人骑自行车都在筹谋新创造,有时骑在半路,忽有所悟,便下车掏出小本子描绘笔记……所以搞各种农机修理都能来几手。但是,人都说他才几天个娃仔,屁股屎痂还没落,有啥本事,谁能瞧得起,咋能露出头角。真是头难头难,万事开头难哟。多数人不知他的底细,把他当成花果山的小猴子,谁知今天竟摆出齐天大圣那气派来!再说,踏泥庄一个周金中在农机修理上是多年的老把式,年龄也长点,群众基础好,挤得李文虎学无所用,为家乡贡献力量的宏伟夙愿一直很难实现。一次木器厂那七点五马达烧了,李文虎主动承接,舍工舍料,免费修理,才第一次放了"卫星"。村上变电房的变压器烧了,他主动领任务,进城买料找配件,配合电管会电工也修个没费啥。真是弱者等待时机,强者争取时机,智者创造时机;真金子不怕烈火炼,这回他要借管理机井开箱亮宝哩。当会便说:"社员们,一分钱不加,四眼机井看我承包!"
他认为不能增加承包管理费,应保持柒拾元。他沉着冷静、侃侃谈了自己的意见,众人都为之惊叹不已。接着又缓口气说:"社员们,金钱出头不是峁,弊多利少。难道世界上离了这个"扳不烂"就一事无成吗!没有钱寸步难行,钱过多生蛆下蛋!金钱使人贪欲,精神力量无穷。革命先烈为祖国、为党、为人民的事业抛头颅、洒热血,赴汤蹈火,前仆后继,难道也是为私人兜兜多搂几个子么!他们不为高官厚禄利诱,这说明金钱不是万能。就拿承包机井来说,要弄通使用、规划、管理一整套办法和制定出灌溉制度,有条有理,这就很顺利了。一要思想通,技术精;二要有管理能力,就能承包好,让群众满意。二者缺一不可,不是加钱能办到的。四眼机井我愿一伙揽承。郭社长,群众有意见,我文虎甘愿当众检讨,接受处罚。这总行么!"
志远早对文虎有所了解,但今天听他夸下海口,未免有点担心。便对文虎说:"小李子,别冲动,要冷静考虑,估估这担子的分量嘛!四眼机井一人承包,能顾得过来吗?"
文虎挺起胸语调更铿锵了:"社长尽管放心,我小李子没那金钢钻,咋敢承揽瓷活!灌溉时,我担保四眼机井一齐动,还在一边玩耍哩。弄开了你就知道咧!"
"咦,好乖乖……"大家都以怀疑、惊讶地目光投在他身上。文虎偌大口气,是孙悟空,能变三头六臂咧!……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大家实在想不到这小伙平时不言不喘,嗫尔巴登,关键时竟好像吞了豹子胆。个个都持观望态度,看他究竟成啥精!有的还说立什么军令状,放的自在不自在,自己寻着坐萝卜哩……
志远问大家:"社员们,文虎愿在群众会上当场写合同,四眼机井一伙承包。为咱节省人力物力,大家同意不同意?"
台下一片讥笑的喧嚣声:"尔嗨,同意么……""欢迎哟……"还有人用口打着呼哨,哼唧着:"咿呀哟,哪嗨哟,三头六臂的人出现啰!"李文虎越听越是上火,他锐利的目光扫了前后左右一圈,郑重其事地穿过人群走上台:"志远哥,拿纸来。"他从上衣兜内拔出钢笔不加思索地"嚓嚓嚓"写了一张:
河滩机井承包合同
兹有本村社员李文虎自愿承包河滩机井四眼。经群众大会同意决定,每眼机井除维修外,承包管理费柒拾元,四眼共计贰佰捌拾元整,由社委会付给承包管理人员。在承包使用期间随用随取,有条有据,年终结算。若有管理不周,开支不当,群众意见大或中途搁挑,文虎不领分文工资,还甘愿接受任何处罚。先订三年期限,以观后效。
社员李文虎
一九八三年二月二十三日
文虎写好,将合同交与志远,便坐在台侧连椅上。志远向群众宣读了李文虎的承包合同,他问群众还有啥意见。群众有的沉默,替文虎担心。有的冷笑,还要看个水涨河塌……会场上"唧唧啾啾"乱哄了一阵子,最后还是一致表示赞成。
志远说:"社员们,文虎写这合同很有说服力,很全面,很有力量。希望大家共同支持,积极协助他把这项工作办好。最后祝文虎胜利完成任务!"于是双方填名,按印,各执一份。文虎捧着合同高兴地走下台来,台下即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难怪有人作诗赞道:
爱社年老壮心雄,文虎不凡是孩童。
踏泥庄上人才济,中华江山国脉灵。
礼让勤苦中华风,英萃光彩照世明。
拼搏奋斗创业绩,但愿万载广流行!
"文虎,--你年轻,懂个屁呀……贵贱不敢填合同!"一阵急骤的喊声由远而近冲进了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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