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春幸福园诗会有歌谣道: 是谁想的多贡献? 是谁乐于救人急? 是谁搭桥众人过? 谁象小草任东西? 俺将方便让与人, 找艰苦赠儿与媳; 捐款修桥众人过, 不惧八方邪风吹! 第三十八回 老队长替儿揭榜 宋支书为父办丧 望子乘龙,岳母望儿救国去, 继往开来,先烈酬志唤东风。 前仆后继,革命洪流冲天起, 发扬传统,神州山河万代红。 原来桃花岭的老姚园长找志远来了,听豁嘴关老头子在说:"玉成了",没进门便轰了他一炮。 没想到这关老头子竟吼起秦腔大净来:"老姚,咋的事?咱可说哩,当小红娘有功没罪么! 走哟,关云长走单骑威名远扬, 若想起困麦城两泪汪汪; 今主宰幸福园红叶硕果, 那一个不佩服老将刚强。" 老姚和志远都哈哈大笑,老姚说:"刚强,刚强,老姚给你掮刀做个周仓,咋样?……" 爱社迷拍了一下大腿说:"老姚,你在桃花岭称大王,听说还想当河滩王。咱可说哩,心还雄得太哩,要不要我老关给你做个挎角将……" 还是志远从中调解说:"爱社大叔,姚伯,你俩都是大功臣。大半辈子的老伙计,今后再嫑鸡鹐仗咧!……"说得两人都笑了。 说起老姚想当河滩王的事,他自愿揭了那别人怯得要命的榜文。人人提起人人议论,老婆反对,最后让给了儿子儿媳。 人都说老姚老糊涂了,给儿子谋个老鸦王,把一个白面书生塞进没眼的巷…… 原来,踏泥庄在老河滩临河的沙滩上务那千亩林带,几年工夫就蓬勃长起个大林场。老远望去,接地擎天,郁郁葱葱,如长长一道绿色的屏障。这些财富只要看管利用好,潜力大得太哩。社里最近在林场建起一座三间水泥结构平房,房内粉刷得白光洁净,前后共五个四开玻璃窗,光线充足,干净明亮。两扇蒸馍大的泡儿钉钢板仿中式大门,银带银钉天蓝底,显得既坚固又漂亮。 透过林隙的主干道远远望去,万杆擎绿棚,青天一线光,绿绒铺地毯,鸟语万花香。令人心旷神怡,荡荡豪情,油然而生。 但毕竟是荒滩僻野,前不着村,后不见店。一个人呆在这里准会觉得寂寞惶恐,胆战心惊哩。社委会研究准备常住两个人,在这里安家落户,管好这一森林资源。但是究竟让谁来哩,谁又愿意来呢?想来,小伙子在这里是呆不住的。找个老人吧,遇到头疼脑热离村又远,有谁来照顾。河里若发大水,或有坏人破坏林木,老人痴脚笨手,又咋应付得了。几个干部经过研究,决定贴出招贤榜。 志远当晚拟好榜文,写在三张大红纸上。第二天清早在招待所门前贴一张,踏泥庄村道中间的大槐树上贴一张,踏泥街杨白劳羊肉馆门前贴了一张。 榜文贴出去,围观的人倒不少。只是看了人人说"难",个个犯愁,不是摇头叹气,就是扭身便走。董福郎看了后叹口气说:"唉,河滩那么荒野,再说两个人咋管得了。若有人搞破坏,真把人能气死。你在明处,人家在暗处,顾了东西,顾不了南北;忙了白天,咋应付黑夜。住在那里撇了家,绞绞结结,究竟能挣几个子……还不如给自己务上一亩地膜辣子收入大哩。" 退职老会计刘跛子猫着腰,拐着腿,双手背在腰后从路旁经过,正巧遇到当面。他听福郎说话欠理,就顶了句:"福郎,国是啥,家是啥?社又是啥!……要顾全大局,从需要出发,咋能光图挣钱!" 福郎说:"嘿,有了钱,抡的圆;没有钱,干潦乱[干潦乱]:指着急发慌。,钱是瓜娃的胆,没钱难倒英雄汉。老会计,你说啥社会离了钱能成?" 老会计有点生气了。他压了压怒火,"哼"了一 声,唾沫星子几乎溅到福郎脸上:"娃呀,眼光太浅咧,咱是社会主义国家,要以国家、集体利益为重。有些人只知贪金钱,不懂忠义贤,只知自家肥,偏剥集体皮!不够人的格么……" "老会计,说话嫑那么难听,给谁带刺哩!当今物价胡涨,摊派繁多。这也刮,那也刮,刮得青天升高啦……市场上,不敢去,奸商口开得像簸箕,票子糟得像烂泥。老百姓的苦楚又有谁看得见哩!……"福郎见老会计态度严肃,顶了几句,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了。 "嫑走嫑走,我来问你:啥叫马列?啥叫无私奉献?啥叫移风易俗?啥叫改革?……"刘老会计谴责着福郎,福郎低着头脚步更快了。 "嗨,近年来有些青年人一味钻钱眼,不顾工作需要,不顾国家利益,紧火不择手段……胡来,简直胡整!从上到下,都有人胡来!这是啥风气么,这胡来风越刮越大。世风不正,民俗欠端。唉,可惜咱年过半百,身染残疾啦……"刘老会计愤愤地扌追胸长叹。 却说老姚头戴草帽掮着锨从桃花岭回来,一路走,一路观,深刻变化喜心间。他刚从大槐树旁经过,抬头看见树上贴着红纸一张。他想:嗨,如今广告满天下,又是卖啥黄菜、萝卜哟!近前一看,原是招贤榜文。他看后心领神会,边走边筹思:孤苦零丁两个人,住河岸林场,那么远的地方,寂寂寞寞,谁愿意呢!嗨,珠穆朗玛峰都有人攀哩,担子再重还能没人挑!嘿…… 不见得哩,英雄有的是豹子胆,雷锋、王杰么,平凡而伟大的共产主义风格要发扬哩!要进取,要奋斗,还要拼搏。资产阶级贪图安逸享乐的世界观,要彻底改造哩!只有这样,才能天变、地变、人也变。自己是共产党员,应当捡重担子挑,可惜年岁过了。要不,和老伴两个承担这任务该多好。毛主席说:那里有困难就到那里去,这才是好同志……何况咱当过几十年干部哩,咋能前怕老虎后怕狼;还算啥汉子!他想着想着,一时心热,劲也来了。他走到文化宫门前,又见是招贤榜文。心想:哟,又碰上了……是该给咱遇的哩,碰来碰去,都在咱这眼皮底下。唉,咱是老党员、老干部,只要对党、对集体有益,管它山高路远,四七二十八。这重任,老姚领了。他忽地走上前去,双手将榜文揭下来。 他将榜文用手卷起刚回过头,哦,好家伙,刘老会计还在身后边哩。老会计见老姚揭了招贤榜逗趣地说:"老姚,你把年龄忘了,可估估这担子的份量!你主宰桃花岭,还想当河滩王,两付重担一人挑,不怕压坏腰!这能成么?" 老姚毫不在乎地说:"嘿,想试试哩,有啥了不起的,咱是炼出来的铁肩膀。人老骨头硬,越活越中用。我也想担子不轻,更不可能一手捂两个窟窿,若还哩,我揭了榜回去给儿子和儿媳妇。他都是年轻人,他若不弄,我就甩掉桃花岭,豁住这条老命,拉我老婆一起干。" "那你和娃仔商量好再揭不迟么……"刘老会计说。 "他小两口刚结婚,在家呆不住,这几天空闲点,便在山东胜利油田看望他大姑去了,还得几天才能回来。若还哩,反正榜揭到手了,一人传十,十人传百,咋能再糊在墙上哩!"老姚在卷榜,刘老会计背着双手走开了,口里还念叨着"嗨,傻老汉,唉……" 老姚望着他的背影,听他念叨的话便拄着锨把说:"刘会计,老人说:报国宁万死,双鬓再无青。若还哩,老姚心里有底,我才不傻哩!" 老姚揭榜后拿回家,对老婆说:"他妈,看这是啥?" "哦,人家年节喜事写对子哩,你揭那红纸弄啥?"老婆子走近两步指着红纸问。 老姚说:"这是榜文,招贤榜文。" "哦,招贤榜文,啥招贤榜文?出你这瓜货……你……是咋搞的,老糊涂了!你长了一对猪眼,莫非把看守林场那榜文揭回来了……呸,没人干的事你偏扑得紧,人家一看便退八丈远,你偏揭了回来,还当做啥赢人事咧!你揭它想在渭河滩送命不成?……你在桃花岭当头头,干得蛮舒服,却饭饱生余事,把死都忘了!脸都皱成猪尻子了,变成青煮柿咧,也不撒泡尿照照……"老婆生气地嘟囔着,老姚坐在一边,二郎腿一架,也不理睬,也不发躁,边抽烟边听老婆子的意见。老婆子说毕,他从口角夺下卷烟袋在手心弹弹烟灰开了腔:"嗨,你这婆娘家,就是头发长,心眼短。活人还能叫尿憋死不成!牛不喝水我能把你硬往缸里压。若还哩,咱上年纪了,还有几个娃哩。等春虎从山东回来,叫他们干总行么!" 老婆子听罢火气更大了。"说啥,让娃们干。这是你给娃们找的阔事?人家当干部,托人钻眼把儿子、姑娘都塞在正向上。这,……这难道是你给娃找的饭碗。榜文贴了三天咧,连傻子也不愿干的事,你咋向娃们开口哩!" "妈,开啥口哩?"正说着春虎和媳妇芳兰进了门。回想起春虎高中毕业未考上大学,回到家里,儿子垂头丧气,父亲喻短比长。高考落了榜,务农也不枉。 科学种田凭知识,一代更比一代强。他对儿子再三叮咛:"娃呀,若还哩,七十二行,庄稼为王,行行出状元么。报国多少事,贡献第一桩!"这小两口刚结婚不到一个月,也就是考察旅游,开阔眼界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让他俩到姑母家去走一遭,既探了亲,又增长了见识。 今天回来只见媳妇芳兰刘海拂粉面,凤眼柳眉长,乌发嵌玉夹,红衫绿裙装,提襟泡泡袖,圆摆绣花香,滚边石榴扣,高领韵非常。她微笑着喊:"爸,妈。" 两个老人喜出望外,赶忙接住他们手中的提兜网篮,老姚说:"春虎,这多天你和芳兰没在家,社里贴出招贤榜。若还哩,爸给你揭回来了,不知你俩同不同意。" "啥招贤榜么?"春虎急切地问。 "若还哩,看管渭河大林场么。要防盗、补栽、整枝,树下还要开发利用。嘿,战场美得太哩!若还哩,你小两口子在那里安家落户,考虑咋向?"老姚乐不可支向儿子摆优势。 春虎说:"爸,你在桃花岭,咱家没有硬膀人,我和芳兰再不在家,谁来照顾我妈哩?" "春虎,我娃,若还哩,那个不用你加愁肠。爸和你妈身体还好。可以自力更生,你哥虽在城里弄事,也常回家么。就是日后你有了娃交给你妈看管也行。车到山前必有路,往后的事不要考虑得太多……"老姚用烟袋点着。 春虎说:"爸,妈。那你二位老人就多多保重,既然爸揭了榜,就得干。干嘛,还一定要干好。你娃是党培养出来的一代新人么,那达需要,那达最艰苦,我俩就愿意到那达去。" 芳兰也说:"爸,妈,咱是五好家庭,我爸是共产党员,老干部,咱不干这艰苦工作让谁干么!" 妈妈见儿子和儿媳妇都乐意地接受了,心上压的石头才滚落下来。她摸着芳兰的头说:"我娃,你……" 芳兰再坚定的说:"妈,你放心,我俩会干好的。" 这小两口真是:千里迢迢访圣乡, 泰岔三观览风光。 胜利油田摄新彩, 新人真有好主张。 老姚说:"我娃,你俩真是党培养的年轻人哩,是爸和妈的好娃。若还哩,望你俩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去干事,胜利完成党交给你们的任务。" 老姚见孩子同意了,心里也踏实了。就将榜文往胳肘窝一夹出门去找志远。到了志远家,听说宋支书的父亲得心肌梗塞不幸暴亡,志远到他家吊唁去了。老姚听到这消息,实在有点突然;老人家昨天还来桃花岭为年轻人传授养羊的经验哩,想不到今天竟……自己和宋支书同是多年的老干部,也应该去安慰老宋家人,吊唁老人家才对哩。他就将榜文交给志远的爱人秋霞,便急匆匆奔到宋支书家里去了。 宋支书家院子人出出进进,屋里乱哄哄的。原来有村院中前来吊唁的人,又有红白理事会的治丧成员,还有闻信赶来的至亲好友,他们正忙碌着备办丧事哩。只见宋支书头系白纱巾,身穿白大衫招呼着前来吊唁的各位来宾。他的眼皮发红肿胀,可能是夜间劳累和悲伤过度的缘故。音响播放着哀乐,儿女孙辈亲属们悲痛欲绝的哭唤声,令人心裂肝碎,催人泪下。 "宋公明,老人家勤劳一世,人好得很,确实德高望重。若还哩,平时身体都好,昨天在桃花岭,还尽到了生命的最后一点力。遗念啊,他……他……谁能想到他这么快就……"老姚见了宋支书不由也哽咽起来。 "老园长,坐吧。他平常就有冠心病,夜晚病来得太突然了,临终翻闹不停,一身冷汗。只说了句'祖国,振兴'就……"老宋说着眼就酸了。 "老宋,墓修的咋样了?用白灰、砖、水泥咱家那边都有,拉来用就是了。衣裳都预备么?"因为当今农民生活富裕了。家家丧事都大操大办,砖修的墓还贴瓷哩,赛排场、比隆重。想来宋支书一向被人们评为尊敬老人的贤孝儿子,这次给父亲办丧岂能落于人后。老姚还没等宋支书答话又接着问:"这回老人家过世,可要弄个气派……" 宋支书掏出手绢擦了擦泪说:"老姚,为这事我和家里人都做过商量哩,咱是支书,经常给群众宣传移风易俗,反对铺张浪费。你说,能打这先锋么!……" 老姚问:"那你准备咋样弄?" 宋支书说:"我想从我父亲开始,往后一律实行火葬,不收礼,不摆宴,还希望大家往后都能这样来。电影要演么,可在傍晚演一到两场。有人搞通宵达旦,劳民伤财,我咋能赞成。" "好,老宋,这也是改革么。若还哩,这样弄在咱庄办丧事上,你给咱踏泥庄创出了新路子。前头有车,后边有辙么。我这老骨头以后死了,也要给娃们说照你这么办。"老姚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宋支书听后甚觉钦佩,他拉着老姚的手说:"姚园长,你是咱社干过几十年的老干部,有特殊贡献,功不可没哩……以后么,你那骨灰要永远搁在咱村文化宫英模馆展览,供后辈缅怀、祭奠。" 志远在一旁听着也提个建议:"宋公明,咱们年年清明节都学习英模,祭拜先祖,我考虑,将全村所有火化的骨灰盒都在英模馆存放,每逢年过节大家共同纪念,祭祀。不但有利于团结,更有利于宣传实行移风易俗,倡导火化。我宋爷他是咱踏泥庄农民实行火葬的先驱,是大家学习的榜样。就要优先么。" 这正是:英模馆内骨灰堂, 后世子孙奠英良。 华夏自古兴火葬, 今日方得大提倡。 "不行,志远。咱当干部都先为自己想,这算啥干部!火葬咱带头应当,要先放在英模馆,开这头,别人我赞成,是我父亲我就怕人指脊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