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情结（长篇小说）

刘兴祥

                      白衣情结

作者简介：
     刘兴祥 、笔名：逸仙、男、1953年4月生于重庆开县和谦镇。1972 年12月入伍西藏，现开县森林公安局三级警长。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华夏诗联书画院研究员；重庆诗词学会会员；开州诗社社委；开县作家协会会员；开州诗书画院院士；三峡诗社会员。从1973年开始创作诗歌，在国内有关刊物陆续登载，在全国中华诗词大赛中多次获奖，部分作品已编入《中华诗词文库.重庆诗词卷》《2006年度中华诗词新会员入会作品集》《巴山渝水唱新歌》《嘉陵诗词》《开州文韵》《军神》《进士陈昆》《千年开州》等专集之中。有个人诗集《森林之恋》《绿梦缘》《绿之心声》《霜染枫色》《随央视周游国境》《现代韵律诗集》；长篇小说《白衣情结》及《刘兴祥散文集》等。

单位：重庆市开县森林公安局
地址：重庆市开县锦程路118号怡雅苑b幢3-2号 邮编：405400
内 容 提 要
      本书通过玉珍、杨建这对恋人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悲欢离合的故事情节。充分反映了新中国同龄的那一代人，在建国以来的各个时期的生活背景。也是中国这一历史阶段中变革的缩影。从而歌颂这一代人，与祖国同舟共济、荣辱与共，不计较个人得失，坚定信念，艰苦奋斗，一往无前，与时俱进的精神。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取得辉煌成就，体现人生价值，实现远大理想。小说中有些虚构情节，不必细究。
目      录
序诗（红颜歌）………………………………… 5
第一章   广播站的歌声  ………………………6  
第二章   离别东里河畔…………………………19   
第三章   校园风波乍起  ………………………27
第四章   遣送回家改造  ………………………36
第五章   浩劫动乱迷茫  ………………………41           
第六章   逃难流亡新疆  ………………………57
第七章   澄清历史冤案  ………………………78
第八章   游子探望故乡  ………………………94  
第九章   走进困惑之地  ………………………98  
第十章   迎来柳暗花明  ………………………109  
第十一章 圆了昔日之梦  ………………………121  
后记   ……………………………………………128  

序诗（红颜歌）

山乡晨早霞光照，广播传来少女声。
幢景未来多梦月，白衣战士想入云。
伊人小鸟纯天真，庄重大方难亦情。
可望不及小伙们，南墙自撞叹声盈。
长发一甩飘乌丝，漫步鹤立好体型。
回眸甜甜微笑脸，僻乡灿灿得辉映。
喜和情侣录高校，父母病沉不远行。
泪送孤帆消远影，此行从此渺无音。
夜夜思君不见君，悠悠秋水梦中萦。
思人未归双亲死，留下孑孓孤独身。
生活所迫嫁木匠，荷花娇艳泪滴痕。
了却不尽恩和怨，继母闺婚怎平衡。
冤案无颜音杳然，遣回故里透实情。
老天戏弄痴情者，已叫痴情变断魂。
疯女从此无昼夜，白衣战士唱不停。
左邻右舍叹声迭，多是同情少是嗔。
文化革命乱纷纷，疯人碰上浑乾坤。*
干柴烈火浓烟里，满眼漠糊难辩真。
激亢滔滔流水畅，口沫飞溅骂时政。
常人言慎怕辨子，只有疯人唯我行。*
人祸天灾本孪生，抛妻离子去阴冥。
红颜薄命乖舛运。幸有情人撑绿荫
修补破裂情与爱，润物细雨静无声。
怜香惜玉逆时境，谁比纯洁还更诚？。
天降契机转好运，当权看重文化人。
重园破镜化甘露，苦尽甜来获再生。
揽月摘星织美梦，春华秋实去阴影。
琴棋歌舞两相悦，油米盐柴一肩承。
两派纷争伤无辜，新疆流浪避安身。
远离喧嚣是非地，从此永做塞外人。
平反留疆妻恼火，面红耳赤最伤心。
满腔热血亦无悔，志在边疆博浪行。
开放改革天地阔，浪尖弄潮试海深。
财源广进事业畅，比翼齐飞各显身。
千丈树高叶落根，滴水涌泉谢恩人。
独妍孤芳春意少，遍撒天花满园春。
岁月流金不我待，珠黄人老心事沉。
情缘半世白衣梦，梦惦千回志未成。
少药缺医双亲故，建修医院报乡亲，
乡亲政府多鼓励，心想事成得安宁。

注：1.文革；指文化大革命运动〈1966年－1976年〉也称“十年动乱”给中国社会带来巨大损失。
2.辩子：在文化革命中说话俏不注意，会被别人抓住上纲上线，轻则批判，重则打成现行反革命。属于社会发展的扭曲现象。
第一章    广播站的歌声
   
       一九五六年春天的一个清晨，火千场上一片宁静。人们在香甜的睡梦之中，狮子包上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歌声：“我是一个人民的白衣战士，日日夜夜守护在病房，我只有一个理想，我只有一个愿望，让那伤病员早健康… …”
谁在唱歌？乡亲们感到很纳闷……
      原来是乡党委组织清江中学校的学生在为群众广播。他们用铁皮话筒给群众读报、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宣传时事、宣传新农村好人好事。
      这些小记者们个个热情高昂，采访群众，摘录报刊上的资料，自编自播。无论天晴下雨，刮风下雪，一年四季从不间断。把广播站办得有声有色，在这偏僻的小乡场上有这么一个广播站，不但增加了乡村的气氛，还活跃了群众的文化生活深受喜爱。
站长杨建，年方十七，身高一米七五，英俊潇洒、沉着机灵。善于团结同学，大家非常尊重他，他那优秀的品行，成了女同胞心中的偶像。
      站里有个年龄最小的女孩子名叫玉珍，十六妙龄，清秀端庄，苗条身材。脸上时常呈现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水汪汪的眼神闪烁着青春的活力。《人民的白衣战士之歌》是她最爱唱的歌。她特别羡慕白衣天使，梦想将来能当上一名护士。
     老人们都喜欢她，都夸她，年轻人捧她，姑娘们嫉妒她，也离不开她，都爱和她玩。五十年代的女中学生，又天生丽质，要算女中珍品，在这小镇上小有名气。
     同学们喜欢在那不太长的石板街上散步，她挺起那迷人的胸脯，两眼平视前方，从不斜视。苗条的身体，和谐性感的身体曲线，曾招惹多少异性的频频回眸目光。
     男生们不断地向她暗送秋波，她总是不屑一顾，但这骄傲的公主对杨建却是万般柔情和温顺，经常含情脉脉地窥视着他，品赏着他。五十年代女孩子很封建能主动向男性表示爱慕的很少，即是有这种想法，表现的方式也非常含蓄，往往被粗心的男儿所忽视，难怪女生们常说：“十个男儿九粗心。”
     玉珍的那点心思早被要好的同学晓琴察觉，她们是最好的朋友。晓琴也喜欢杨建，常常暗恋着他。但比起玉珍来又自愧不如，她是一个大方宽容的女孩，认为玉珍和杨建谈恋爱比她更为合适，可算得上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决定逆流止步，放弃自己的想法并想暗中助她们一把。
放学了，玉珍因为要收集整理明天早晨的广播材料匆匆回家。吃过晚饭后就闭门不出，细心地将最近报上刊登的成立人民公社的消息剪裁下来，准备明天去狮子包广播。
     人民公社的成立，是一件大喜事，使她太激动了，人民公社一成立，标志国家很快进入社会主义时期，社会主义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玉珍也搞不懂，听报刊上讲硬是好得不得了，那时国家富强了，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大家在一起学习和唱歌，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自来水等等。这些新鲜的东西，她从来没有见过。            
     他在想毕业后，正赶上社会主义建设，能去公社卫生院当一名护士，在明净的大楼里精心地照顾病员，用愉快的歌声和笑声伴随着生活，是多么幸福呀！她越想越高兴，朝窗外望去，远山如黛凉风习习，完全沉浸在未来的美好的憧憬之中．．．．．．
      忽然身后有人大声一吼：“喂！你在想些么子？”玉珍猛一惊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原来是晓琴来了，她也是闲得无聊来找玉珍玩，一进门，看见玉珍站在窗前发呆，便悄悄地走到她后面。
玉珍气不知从那里来骂道：“鬼丫头，粗声大气的，吓我一跳。”
       晓琴说：“看你满腹心思的，莫不是在想你那个人哟。不然怎么会这样专注，连我这么大个活人进来就不知道？”
      玉珍听晓琴这么一点，满脸绯红。这晓琴也是精怪 “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最想从别人口里听到这句话，但又怕别人提起这句话，心中矛盾重重。难免怦怦直跳，手脚无措，语无伦次。努力地克制内心的激动情绪，镇静一会儿后，才想到要反扑，便举起双拳不停地在晓琴背上一顿乱捶，口里不停地骂着；“你坏、你坏，你这个死妖精乱咬舌头，看我不打死你！”
     晓琴抱着头围着文案边躲着，退到床边无路可走，被玉珍按倒在床上，死死地扭住她的耳朵，痛得她直告饶。
    疯了一阵子后玩累了，他们就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儿玉珍对晓琴说：“晓琴，说正事，你看到今天的报纸没有？”晓琴问：“什么事？”
     玉珍说：“全国各地要成立人民公社了，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哟，人民公社有那么多好处，往后的日子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你说我们怎么不高兴呢？”
“真的！”晓琴问。
      玉珍拿来报纸给了晓琴，晓琴细细地看着。看完后她也陷入了沉思之中。“玉珍，毕业后你想做什么”？她问玉珍。
      玉珍说：“我只有一个愿望，去报考护士学校，当一名护士。”
      晓琴说：“好啊，我们的白衣天使，想法不错！最好杨建去考医科大学当医生，你们同在一个医院工作，你天天唱《白衣战士之歌》给他们听，唱个天长地久，唱个白头偕老，唱个地老天荒，唱出生活永远是充满阳光！”
      “活仙人，求求你，闭上你那乌鸦嘴，莫拿人家开心好不好”玉珍向她告饶。
晓琴说：“装什么正经，你心里想的什么还瞒得过我，又想他又怕别人说，整天闷在心里也不是个办法，我可告诉你，杨建可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大帅哥，你这样碍口失羞的不早点抓到手里，当心别人捷足先登抢了，那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哟！”
      玉珍说：“谁愿抢就抢呗，我才不稀罕呢。”。“说正经的，你二人还般配，感情也不错，你要抓紧哟，找个机会向他挑明呗。”
       “我才没有那么不要脸呢，如果人家不愿意，那才难为情呢。”
      “你们都是羞猫，我看你们怎么得了，难道你们心里就不着急吗？真是急死人，看来还得有人牵线呢”她说。
      她们越谈越兴奋，睡意全无。夜深了，晓琴干脆不回去了，和玉珍睡在一起，摆了一夜的龙门阵。
玉珍和杨建这张窗纸被晓琴捅破了，她心中反而感到不自在起来，每当见到了杨建总是觉得有些不自然，心中怦怦直跳，好像小偷作案时怕被人发现忐忑不安的感觉，几天见不到杨建，心中像猫抓感觉不是滋味，总是难为情地躲着他。
杨建也觉得玉珍最近一些行为有点怪怪的，没有以前那样热情，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考虑多久后决定找晓琴了解以下情况。
在放学的路上碰到了晓琴。他旁敲侧击地想从她口里掏出一些情况来，晓琴心里明白，便装糊涂稳起不开腔，故意卖卖关子。
还是杨建先开了口：“晓琴，玉珍最近见面总是红着脸想躲，难道是我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晓琴说：“我们美丽的公主生了病，病得不轻哟。”
杨建一听急了，忙问：“她得的什么病，严不严重，快给我说。”
晓琴说：“看你急的，告诉你吧，死不了人！你站长大人又不去关心关心你的下属，叫人多么寒心哟，难怪人家说‘十个男儿九粗心，男儿不知女儿心。”她向使了个鬼脸说：“我还有事，不跟你说了，各人下去好好地琢磨”说完一溜烟似地跑了。
杨建站在那里木然了。
杨建细细地品味着晓琴这意味深长的几句话。弄不懂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她在暗示什么？不可能！”红他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杨建对玉珍很有好感，平时里对他热情有加，感觉到对他有那么点说不清的感觉。这位活泼天真的小天使人开心，今天经晓琴这么一点拨，茅塞顿开。莫不是对我有了好感，晓琴是不是在给我传递什么信息？”
他又追上晓琴，想问明原故，又怕被她嘲笑，说委婉了，又怕她听不懂。他鼓了多大劲，准备说出来，但话刚到了嘴边又不好启齿，在那里结结巴巴的，一付难堪像使晓琴觉得好笑。
晓琴想趁机戏弄一下杨建：“喂！怎么啦？平日口齿流畅的杨站长今天怎么变得吞吞吐吐地的？我说你呀，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嘛，是不是想要我当媒人嘛？”
杨建见她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他的心病，心中更加慌了起来，连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晓琴口似悬河，连珠炮似的打开了话匣：“你不是这个意思又是那个意思，你真不够意思，我不跟你两个说了，我走啦！”她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走后，杨建又木然地站在那里，半天没说一句话。晓琴的话在耳边回响着，在他心中荡起了微波。
回到家中总是注意力不集中，丢三拉四的，不是忘了拿筷子，就是忘了拿碗。母亲刘婶见儿子这模样，惊诧地问：“这孩子今天怎么啦？”杨建什么也不说，钻进房间闭门不出。
他躺在床上，细细地回忆这几年与玉珍接触的日日夜夜。从每句话、每个细小动作、每个眼神都加以推敲，像过电影似地重新放了一遍，想从中找出答案来。
往时的玉珍性格单纯，既庄重，又天真活泼，随着年龄增长，怎么变得多愁善感来，她究竟爱上了谁？在同学中又有谁使她爱得这么深这么投入。晓琴话中所指的人好像是我，但我们平时是以兄妹相处，她对我的确不错，比一般同学友谊有些不同之处，但谁也没有向谁表露些什么……
杨建胡思乱想辗转难眠。他想起在成立广播站那天，乡里张书记对他讲的一席话来：“你在同学中年龄最大，要带好这群姑娘小伙，到社会这个大熔炉去煅炼去实践。你们有文化有知识，接受新事物快，多和群众打成一片，尽快将自己煅炼成为社会主义建设的有用人才。千万不要过早地谈情说爱，儿女情长呀！”
想到这里杨建暗暗告诫自己；“不要想入非非，不要影响工作和学习，凡事可遇不可求。”
天刚蒙蒙亮，玉珍和晓琴一同上狮子包广播，晓琴说：“玉珍，前几天，杨建向我打听你的情况呢，我说你病了，看他急的样子好可怜哟！”
玉珍说：“你无故急人家干什么，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晓琴说：“看你又心疼了，他说你最近总是躲着他，不知是什么原因，我看他有些在乎你呢。”
玉珍骂道：“干精灵，自作聪明，你是人家肚里的蛔虫，你知道人家心里想的什么，一个姑娘家一天尽想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亏你说得出口不知羞！”
晓琴说：“我怎么说不出口？我是嘻嘻哈哈门前过，嘴上说心里无事，你阴死倒沉得实惠，嘴上不说，心里比谁都着急。你两个呀，一个呆头鸟，一个笨头鹅，想吃红薯又怕烫手。牛套在草树堆下不敢吃草的那种笨牛，好了，好了，我只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天。这事我来为你们操心，到时候别埋怨我就是。”
玉珍只是红着脸什么也没说。
晓琴从衣兜里摸出一张戏票塞给玉珍说：“今晚上约你去看戏，到时候我不再来喊你了。”
傍晚，街上一阵阵锣鼓响起，那是县川剧团下乡来演出，正在满街敲锣打鼓催观众们入场。
人们陆续涌向关庙戏场。关庙在小镇的中心地带，一条石板街横穿庙坝中。为了能让行人通行，又不影响演出，在庙的院坝中间牵了两根大麻绳让行人过路，派专人巡逻，防止行人贪便利滞留或趁人不备溜进入戏场看戏。
一群没有钱又想看戏的小孩们，围在庙门外检票入口，寻找机会溜进场去。有几个小家伙溜进戏场被发现后逮了回来。
玉珍细心地梳理了头发，选了一件合体的衣裳，随着人流走进了戏场。那时的年轻人，平时聚会很少，大都利用看电影，看戏，这些公共场所，，把平时舍不得穿的衣裳拿出来，精心地将自己打扮一番，趁此机会展示一下英姿和风采。
戏场中闹哄哄的，人头攒动。不时传来大人喊孩子，孩子喊大人的嘈杂声。那些从山上来看戏的观众，三个成群四个成堆拉拉扯扯的走进戏场，深怕走失大呼小叫的，弄得戏场秩序很不好。直到演出开始多久啦才慢慢地安静下来。
玉珍旁边的位置一直空着……
“晓琴怎么还没来？这妖精平时做事风风火火地，是个无事忙今天怎么死不忙？眼看戏要开场了她还是没有来，真叫人着急。”玉珍在那里想着。
灯暗啦，戏开演了，一个黑影从坐满观众的横排上，侧身挤过来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玉珍也没看清楚是谁，就开始骂了起来：“你这个死妖精，怎么这么晚才来？”
那黑影开了腔：“玉珍，你怎么在这里？”
玉珍侧身一看。顿时傻了眼，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建。她的心一下紧了起来，如一只免子蹦起多高。但她很快地反映过来，肯定是晓琴精心地安排的这场戏。
原来，晓琴买了两张票，她将一张交给玉珍后，又将另一张交给好友王军，叫他转交给杨建，并要他保密。王军心领神会地将票交给了杨建。
玉珍和杨建俩心里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啦，大家心照不宣。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内心紧张得要命，有些坐立不安。幸好冥冥夜幕遮住了他们羞涩的脸，才不至于显得十分尴尬。
《天仙配》戏中董永和七仙女荒郊相遇的情节，使他们触景生情。双方本能地向中间靠，杨建闻到玉珍身上散发的那种人体芳香，顿感如痴如醉，神魂颠倒，心猿意马，飘飘欲仙。偶尔接触到她那油滑细腻的身体时，一股暖流如电触遍全身，顿时使他热血沸腾，初次与异体相触。使他有些不知所措。
情急之中他猛然地抓住玉珍那纤细润滑的小手，并感到那只手在黑暗中微微发抖……
玉珍下意识地抽回手，却被杨建紧紧抓住不放。
她醉了，胸脯不停地起伏，喘着粗气，顺势靠在杨建肩上。
杨建极力地克制着一次次性的冲动，此时此刻他们完全沉浸在虚无渺茫之中……
不知不觉一阵锣鼓声，他们才如梦初醒，灯亮了，戏也结束了，人们开始陆续离开戏场。
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玉珍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迅速挣开杨建的手，飞快地跑回家。躲在小屋里，静静地回味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一幕的事情。
第二天，校园里同学们议论纷纷，看到同学异样的目光望着她们，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地听人家在议论些什么，杨建是做贼心虚，心里害怕极了，他以为是被同学们发现了她们戏场中的那一幕，非常后悔。暗暗想到：“这下完了，这叫我今后怎么做人，荣誉和前途毁于一旦，但他又想只要得到玉珍的爱，我什么也不顾忌了，只好等着命运来宣判吧。整个上午他在课堂里忐忑不安，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太慢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他从教室里出来准备去厕所，被王军一把抓住。王军说：“杨建，你昨晚做的好事，快坦白交代！”
杨建一听，吓出了一身冷汗。颤抖地说：“王军，我没干什么事呀！”
王军说：“不管你干没干什么事，反正你和玉珍戏也看了，想赖帐不得行！你说你清白，我看你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你说我们这媒人做得怎么样？今天一早晓琴己经向同学们宣布了你们己经相爱。大家都知道了，看你承不承认！”
杨建听王军这么说，他才放下心来，原来那点小秘密还没有被发现，才松了一口气，如获释重顺口说：“称糖就称糖，有什么关系！”便到学校小买部买了糖交王军散发绐同学们。
玉珍看到晓琴那得意洋洋的神气，气不知从何而来，使气冲冲地上前拦住她，不问青红皂白地扭了她几把，痛得晓琴直告饶，玉珍骂道：“你这个狐狸精，昨晚是你做的好事！”
晓琴一边摸着疼痛的肩膀一边骂道：“你真是个无情鸟，你就是这样谢媒的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初恋的甜蜜滋忘记了少女的羞涩。她和杨建的恋情是与日俱增，独处时满脑子里装的尽是杨建的影子。希望他常常陪伴在身边，行影不离最好，闲着无聊时日子最难熬，偶尔听到窗外有人路过，就会情不自禁地伸出头去望，以为是他的脚步声，每每失望而归，魂不守舍，白天失魂落魄，夜晚魂牵梦萦。
她们约会的时间越来越频繁，最喜欢双双地在河堤上散步，在僻静河滩边幽会。洁净的卵石，青青的草地，蹦跳的蝗虫，绿蓬的杂树丛，飘逸的双飞蝶，哗哗的流水声，清新的空气，构成了一副天然的画屏。这里很少有人打挠，偶尔能看见一只只翠鸟贴近水面，叼起水里鱼儿，飞向对岸崖边灌丛林中，平静的河水泛起一圈微波，翠鸟栖在树枝上，一边吞咽小鱼，一边不解地望着这对幽会的情人……
上河滩是一个幽会的伊甸园，在那里远离喧嚣，无拘无束地谈天说地，谈人生感悟，谈学习体会，谈未来。无忧无虑，自由快乐地度过了多少难忘的时光。
一九五八年风调雨顺，是一个大丰收年。也是全国的大跃进年。农村男人们去参加“大办钢铁的万炉运动”。妇女老人在家抢收粮食，劳力严重不足，许多地方红苕来不及挖，被霜雪冻坏在地里。大丰收后粮食装满了仓库不够用乡公所把会议室腾出来装粮食。粮食胀破了墙，白花花的大米一下将邻近民房淹埋了，幸好没伤着人。
一些地方干部也因此骄傲起来，认为这下是离共产主义社会不远啦，人们马上会进入人间天堂。那时关庙有两个凉亭，凉亭墙上有一排宣传画，将各生产大队，排列出十二个名次，第一名坐火箭，末尾一名是蜗牛。全国掀起了“超英赶美”的大跃进之风。
张书记找到杨建谈话：“你们广播站。当前要抓的中心工作是，大力宣传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的内容和大办钢铁的万炉运动中的好人好事”。
杨建问：“我们这里不出铁矿，建这么多高炉做什么？”
张书记说：“这是政治任务，不出铁矿到远处去找，就是砸锅砸锁也要炼出铁来，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
当时由于和苏联关系日渐僵化，我国钢铁严重不足，苏联老大哥趁机卡我们的脖子，工业上不去。情急之下，党中央在全国掀起了气势宏伟的万炉运动来增加钢铁产量。为了炼钢，大片森林被砍伐，大批劳力调到炼钢第一线，农业生产力严重不足，致使五九年粮食大幅度减产。
张书记说：“乡里正忙着人民公社的筹建工作。召开人民公社成立大会，还要举行庆祝活动，你们广播站要准备一至二个节目。”
杨建说：“请党委放心，我们坚决完成任务！”
杨建及时召开了站员会议，大家通过讨论，决定组织一个秧歌队，具体由玉珍和晓琴负责指导排练。
为了不耽误学习，他们利用晚上或课余时间，在小学操场排练。大家兴致很高，玉珍手把手地给同学们纠正动作，感到很累，脸上冒出了热汗，杨建看后心中不忍把手巾递给玉珍。
这一切被王军看在眼里后，他趁机借题发挥洗刷她们说“人生几大美事是，在望梅止渴时有人送水，在寒冷的冬天有人雪中送炭，在大汗淋漓时侯有人擦汗。”
同学们会意地哄堂大笑起来。
这时晓琴也乘火打劫地指着王军说：“你没有那个能干气气，眼馋人家做什么？”
一个男生趁势笑着王军：“你也活该挨骂，难道不可以学人家嘛，真是恨铁不成钢呀！”
晓琴向那男生骂道：“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话匣子被打开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相互攻击着，杨建看时间不早了乘此收场地说：“不要闹了，明天再炼！”
朝霞映山红了天空，红日露出了笑脸。晨雾在河面上空滞罩着，东里河水散发出中秋的凉意，一艘艘满载着煤炭的木船，从土龙洞出发，冲过湍急险滩运往县城。河滩上小草布满了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河两岸成群结队的人流，举着红旗，敲锣打鼓，排着长长的队伍，从四面八方涌向火千场。人民公社成立大会在关庙如期召开。
关庙被装扮得富丽堂。柏树枝、红花扎成的大彩门，十分耀眼。场周彩旗飘扬。场内标语醒目，一排排长木凳整整齐齐，戏楼主席台，一条“火千场人民公社成立典礼”的横幅特别醒目。
台上坐满了县、区各级领导和来宾。大家衣着整洁，满面红光，一派喜庆。
在鞭炮声中村、社代表列队进入会场，按指定位置依序坐好。会场上人很多显得有些拥挤。
几个调皮小孩关骑在庙两边高高的墙垛上看热闹。
周边民宅的楼上，窗台上，阳台上站满了看热闹人。
张书记主持会议，用铁皮话筒大声宣布：“各位领导，各位来宾，火千场人民公社成立大会现在开始啦！”
会场里又响起了一阵锣鼓声、鞭炮声……
他接着说：“同志们，人民公社的成立，标志着我国已进入了社会主义新时期，毛主席他老人家给我们带来的幸福生活如芝麻开花节节高我们的生活是会越来越好。我们要紧紧地团结在党的周围，拥护三面红旗，掀起大跃进新高潮！”
一个乡领导站起来领呼口号;“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总路线万岁！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
顿时山呼海啸，张书记又接着说：“请县区领导和贵宾们讲话。”
来宾们陆续讲了话。最后一个议程是挂牌和领导剪彩。
大会一结束就开始游行。在鞭炮和锣鼓声中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地开出了关庙。
游行队伍非常壮观，前面是国旗，彩旗队、抬着用仿宋体黑色大字写成的总路线万岁，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的横幅特别醒目；紧跟后面的是龙腾虎跃的彩龙队，舞狮队；大头和尚拿着扇子、逗着狮子缓缓前行。后面还有造型栩栩如生的车车灯、彩龙船、高翘、彩塑队等。
一阵颇有节奏感的连响队过来了，领头的唱：“同志们，解放台湾哟！”队员们接着唱：“支援国家搞建设呀！”优美的旋律的歌声久久地回荡在空中。
“咚、咚、咚、咚、咚、咚”，腰鼓队队员过来了，一群中老年妇女，身穿黄色衣裤，头带黄色头巾，斜挎腰鼓，双手熟练地击鼓，前行后退，左右穿插，优美的舞姿使人着迷。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在后面的秧歌队，上白下兰学生装，腰间系着挥舞飘逸的红绸带，一张张笑脸如荷花初绽，个个舞姿优美，身段修长，那姿态、那神情、那阵容，牵动着人们惊诧的视线缓缓移动，那看傻了眼的小伙们紧追不舍。
李婶站在门口翘首观望，隔壁看热闹的张婶点头致意。张婶靠近李婶，恭维地说：“李大姐！你家玉珍也在里面，你的这闺女多么俊巧，做什么事都出众，你真是好福气呀。”
李婶听后，心里话乐滋滋的，言不由衷地说：“这鬼丫头，一天在外疯扯扯的，真拿她没办法。”
张婶忽然想起便对李婶说：“听人讲，你家玉珍和刘婶那娃儿在搞对象，有没有这件事？我看这娃儿还不错，生得朴实，平时过身上下也爱喊人，很有礼貌！”
李婶也附合地说：“这娃儿是不错。”
张婶说：“我看他俩还很般配，不过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大人还是要做主的，我看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叫人看个好日子，找个媒人说合一下，正大光明的订个婚，也免得别人说空话。”
李婶淡淡一笑说：“我还不是这么想，你猜玉珍怎么说，现在国家提倡婚姻自主，自由恋爱，不要父母包办代替，我们是老古板啦，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就随着他们的性子去吧！”
人民公社成立后，各地办起公共食堂，要求将各家的粮食、农具、生活用具等全部交公，大家在一起吃饭，一起下地干活，一起开会学习，走的是体化道路，过的是集体生活，半军事化生活。这就是迈进社会主义的第一步。还要逐步迈进共产主义社会，社会物质极大的丰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
开始大家还感到很新鲜，觉得日子很有奔头，时间一长，各种矛盾就反映出来了，首先是粮食跟不上，尽管每人每天的定量不多，但也经不起这么多人的坐吃山空。那时兴搞一平二调，搞平均主义吃大锅饭，调来调去大家都没有粮食了，食堂就开始断炊了。
这人嘛，都存在惰性，在没有压力，没有竞争的环境中，是不会产生积极性的。光凭着信仰和宣传不会使大多数人觉悟的。人的先天本性就是自私。
玉珍初中毕业了，利用假期复习功课，准备报考护士学校，同学们轮班上狮子包广播，每天读的文章，无非是那些报上登载的“高产再高产，亩产跨万斤”、“大办钢铁，卫星上天”之类的内容。
傍晚，玉珍冒着小雨从食堂打饭回来，晚餐定量每人只有一两粮食，米粥很清，她给二位老人盛了一碗。
父亲陈老头边吃边问：“玉珍，你今天早晨读的那一段是什么来着？我好象听到是说什么亩产一万斤，不是我听错了吧，我种了几十年庄稼，产量再好，也不过几百斤的亩产嘛，怎么一下到一万斤？”
玉珍拿来报纸说：“这明明是报上写的吗，您怎么连党报也不相信？”
陈老头用筷子指着碗说：“产量这么高，为什么还让我们还喝这个？整天吃不饱，饿着肚子，这日子怎么过呀！”
玉珍一本正经地对父亲说：“目前国际形势十分紧张，苏联和我国搞僵了，逼我们还债，还折走了专家。为了度过难关，全国人民勒紧裤带过苦日子，在这困难的情况下，我们国家还担负着支援世界上，被压迫民族和被压迫人民的解放斗争，实现解放全人类。最终实现共产主义的远大目标！现在吃这么一点苦，想想长征二万五，也算不了什么。”
原来一些基层位为了欺骗上级把几个田的稻谷堆在一起，收割后来过秤，搞浮夸风，上卫星，亩产一万斤由此而来。
陈老头也不和她争论，叹了口气，便回到房屋睡觉去了。
一九五九年连续数月天旱小春大春颗粒不收。春节一过，食堂就开始断炊了，这次断炊的时间比以往更长，人们饿得不行了，成群结队地上山采野菜，采地耳子，挖观音泥，观音泥是一种细软的粘土，没有营养，也不消化，解不出大便，用手指往肛门里去掏。
由于缺乏营养，人们的脸、脚、手开始浮肿，住院的人越来越多，不知那位医生研究出了消肿的药方：“红花草煮豆腐”，“糠巴拌草药”来治肿病。这东西好吃，但数量有限，大多数人还吃不上呢。
陈老头拖着浮肿的双腿从街上回来，一头倒在凉椅上叹了一口气说：“这是什么世道啊，亲生母亲吃儿子！”
李婶忙问：“谁吃儿子？”
陈老头说：“就是快活梁的何瘪嘴的瘫子婆娘，食堂断了几天炊，饿得不得了，就将睡梦中的五岁儿子砍死，炖了一鼎罐，发现时她已将儿子吃了一大半，还剩下一条腿，这下把何瘪嘴害苦了，公安局把他抓走了，那瘫子婆娘的病，也活不了几天啦，真是遭劣呀！”
玉珍说：“那何瘪嘴不是抽去大炼钢铁吗？他也没犯罪怎么抓他？”
陈老头说：“这年头，说不清楚。”
卫生学校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可把玉珍乐坏了。可偏不凑巧，在她准备上学时，陈老头和李婶双双病倒，十分严重，一时半会还好不起来，没人照料父母，家中无钱又无粮，使她父母的病越严重，她只好放弃上学的机会，在家照料父母。
杨建考入了四川师范院校，玉珍打算弃学让他不安，心里非常着急，他去了玉珍家。看到她人消瘦了、脸也黑了，心里一阵难过。他将一包麦夫子饼干送给玉珍，对她说：“这是父母托人开后门买的，你们先吃着吧！”
玉珍对杨建说；“刘婶和杨叔身体也不太好，还是让他们吃吧！”
杨建说：“没关系，我们家里还有一些。”
李婶眼噙着泪花说：“杨建，这几个月拖累你们啦！”
杨建说：“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李婶说：“我们可能熬不出头了，杨建，婶婶拜托你，在我们离开后，你要好好地关照玉珍，这孩子命苦呀！”
杨建说：“您放心，我会照料好她的，您就安心养病吧，您会好的。”
听李婶这么一说，玉珍泣不成声，连喊：“妈、妈您千万别胡思乱想呀，您不能丢下我呀！”

第二章   离别东里河畔

杨建和玉珍沿着河堤在母猪沱崖边的溶洞里坐了下来。她们相对无语，沉默一阵后杨建开始说话：“玉珍，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又怕你不同意。”
玉珍说：“什么事？你说吧。”
杨建说；“我想留下来照顾伯父伯母。”
“你疯了，难道我们俩都要为此弃学有这个必要吗？”她有些急了。
杨建说：“你一个在家受苦，我放心不下。”
玉珍鼻子一酸，热泪制不住下流，“你放心去吧，只要不忘记我，再苦再累我也挺得住，我等你回来。”
杨建说：“今后无论怎样，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你。”
想起心爱的人马上要远走他乡，玉珍脑海中一片空白。
想起相处的朝朝暮暮，那些使人永不忘怀的日子，想到父母病重在床上，失去了多年梦寐以求的就学机会，想到今后漫长的人生之路，想着、想着泪如泉涌……
杨建对她说：“大声哭吧，将心中的苦水全倒出来，这样你会好受些。”说完自己也哭了起来，他俩抱头痛哭，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泪也哭干了，天黑了，月亮升起来了，她俩一言不发，痴痴地望着东里河水，河水映着晃动的月影，久久不愿离去… …
那天早晨，天空下着蒙蒙小雨，乡亲们送杨建到东里河码头上了船。玉珍全身己被雨水淋透，她望着远去的木船和慢慢消失的杨建的身影，大声喊道：“出门要保重身体，不要忘记写信回来，我等着你！”
木船前去终于被七层楼峡谷挡住了视线……
雨停了，四周地恢复了平静，如镜的河面映出了两岸清新的山峦和天空淡淡悠悠的云彩。
晓琴抚着玉珍的肩膀说；“回去吧，玉珍！”
晓琴喊她才如梦初醒，默默地走回了家。
玉珍再也没去广播站值班了。
同学们升学的升学、参军的参军、有的了参加工作，人走楼空，各散五方，广播站也因之解散。
乡亲们再也听不到清晨广播站那优美的歌声了。
同学们都奔向了五湖四海，奔向美好的前程，只有玉珍天天守在这片使她难以忘怀，又使她百般伤感的故土，此时此刻留给她的，是那无尽的惆怅。她如一只离群的孤雁在渺渺的天空中竭力的飞翔。前途是那么遥远，又是那么渺茫。
人都是这样，亲友在一起的时不觉得什么，一旦天各一方就会感觉到友谊的珍贵，分离的痛苦孤单与寂寞。越是寂寞越思亲，她终日以泪洗面，在思念中煎熬着，度日如年！
晓琴没升上大学，安排在临近乡信用社工作，离她不太远，有时还能抽出点时间来看看她，多少会给她点安慰。
父母的病越来越重，家中到了无钱治病，无粮度日的境地，尽管杨家有些接济，那年头闹天旱，人人自危还能接济多少呢。
杨建每月来一封信，鼓励她，安慰她，使她对生活有了一线希望。她盼望杨建的信不亚于饥饿对食物的需求。成了她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尽管压力大，并没有灰心，仍然抽空复习功课，准备来年再考。决心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杨建比翼齐飞。
一天，她从食堂打饭回来，看见屋里很暗，点亮了桐油灯，发现父亲已死在床上，临死时用一个方凳垫着背，睁着双眼显得非常痛苦的样子。
玉珍大声嚎哭起来：“爸爸呀，爸爸，你不能走啊，你丢下我们怎么办呀！”
杨叔叔和刘婶来了，乡亲们帮忙将陈老头埋在仁合寨下松林里。不久李婶相继去世，老两口埋在一起。
一连串的沉重打击，玉珍几乎精神崩溃。几次准备轻生。但想到远方的杨建，打消了寻死的念头。
刘婶几次要她搬到她家去住，都被她婉言谢绝。
杨建已有半年没有来信啦，但她照例每月寄一封信出去，却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她去问刘婶，同样没有收到杨建的来信。
难道他在外面出了事？不可能！
难道是学习任务重，无时间回信？
也不可能！难道是他另有所爱？
想到这里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如果是这样，她将因此失去生活的勇气。但他坚信杨建不是那样的人。
那一段时间，她晚上常常做梦。
一天晚上她梦见杨建同本校同学恋上了。她上前质问杨建，杨建不理她，只见那女同学百般嘲笑她说：“杨建是大学生，是高材生，你是什么？一个乡下女孩，丑小鸭！还想攀上白马王子，你配得上吗？死了这个心吧！”
她拉着杨建的手，央求道：“杨建，你真的变心了吗？难道你忘记了往日的情谊，忘记了东里河？忘记了吃尽苦头的恋人？你是怎么发的誓，我苦苦等待就是这个结果吗？既然是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说完就向悬崖边奔去……
杨建表情木然，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还有那个女同学轻蔑的目光，她心一横，跳下万丈深渊，顿时整个身子轻如浮云……
她惊醒啦原来是一场梦。浑身大汗淋漓，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头痛得要爆炸了，又发高烧，胸口堵得慌。
室外一片漆黑天正下着大雨，远处传来鸡鸣之声，她渴得难受但又爬起不来，微弱地喊着“水、水、水！”真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她抱着枕头伤心地痛哭着，那哭声在雷雨中显得那么的微弱，那么的无助，
哭了一阵后，慢慢地冷静下来。她过细分析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她在想，即是杨建对我没有变心，我也不能连累人家呀！何苦呢？为了他将来的幸福，应该忘记他，我必须坚强起来，重走自己人生之路。
天亮了，她病情稍有好转，饥肠鼓鼓迫使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和隔壁张婶上山采野菜。张婶年过六旬，早年丧夫守寡，无儿无女，他非常喜欢玉珍，把她当作亲闺女，平时也没少关心她。
张婶经常对人家讲：“玉珍这女娃天生的美人儿，老天爷对她不公平，父母撒手西天，丢下她不管真是遭劣呀。”
同病相怜的一老一少结伴上路，路上默默相互无语。
张婶关心地问玉珍：“杨建最近来了信没有？”
“没有。”
张婶叹了口气说：“这娃儿呀，平时看到还可以，怎么一出去就变了心？丢下你心也太狠了点吧，玉珍，不要生气，二天张婶给你找一个踏实的人家，你千万别做傻事呀，好死不如歹活，叫化子还怕过‘烂板桥’呢！”说完用手拭去脸上的泪水。
玉珍说：“谢谢您的关心，您也莫骂他，他是个好人，是我自己不好。”
张婶说：“真是一个好姑娘，到这个份上还处处替他人着想，今后那个男人娶上了你，算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们来到了杨柳冲水田，两边山林青松翠柏，一股股浸水长流不断，田埂上长满鱼腥草，但已挖得千疮百孔，剩下的是刚冒出土的小芽，她们用点锄一根根的挖，天不早啦张婶和玉珍收工回家。
鱼腥草又叫侧耳根，是一种中药材，也是比较好的一种野菜。独特的香味已成为桌上最佳凉拌菜。有清火解毒。增强食欲的功效。但天天吃这个东西就觉得肚子不舒服。越吃越觉得饿痨肠寡肚的。
在回家的路上张婶想起一件事对玉珍说：“有件事，几次想对你讲又怕你不同意，因此没有开口，但婶是为你好呀。”
玉珍说：“张婶，你对我像母亲一样，有话就说嘛。”
张婶说：“那好，我就给你透个底，前些天我们几个老婆子在摆龙门阵时提到了你，你父母在世时我们亲如姐妹，是他们没福气丢下你，你的终身大事，我们不管也对不起你父母。大家都提到街头的何木匠，人老实诚恳，三十来岁，前年死了妻，带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他手艺好还能挣些钱粮的，日子还过得去。依我看你就将就一点，这年头只要不饿死就是幸事，你还年轻，今后的日子还长呢。不象我们这把老骨头，活一天算一天，你觉得如何？”
玉珍当时没有表态。
分手时张婶丢下一句话：“玉珍，如果你想好了就告诉婶子一句。”
回到家里，玉珍开始生火煮饭，她将侧耳根洗净后放进锅里煮，不一会儿锅里散发出鱼腥草苦涩的芳香味来。
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玉珍忙去开门看见和木匠站在门外，不好意思地叫他进门坐。何木匠黝黑的脸上有几颗白麻子，中等身材忠厚朴实。背着工具箱。一脸汗水，肩上搭着一块灰黑的毛巾，右手提着一袋东西。进屋后向玉珍说：“玉贞，在吃饭啦！”
何木匠见玉珍吃的全是野菜，关心地说：“你怎么吃这个？”说完将随带的半袋苞谷放在桌上说：“你先吃着，二天再送些来。”
玉珍拒绝说；“何大哥，这样不行！”
何木匠说：“别推辞了，就算我借你，二天还我就是。”说完便离去。
玉珍平时与何木匠没有很多的接触，但对他的印象不太坏，何木匠老实忠厚，人缘较好，肯帮助人，虽年龄大点，但为人处事实在。五十年代女人择偶标准重在稳当，常言道：“一个鸡蛋放在稳处，玉珍对何木匠有些动心了。这人嘛，只要想开了就会觉得海阔天空，此时玉珍如获释重，心情也宽松起来了。
晚上，她将玉米分一半给张婶送去，张婶惊奇地问：“是从那里弄来的？”
当他得知是何木匠送来的后，便高兴地说：“我说这娃儿不错嘛，为人实在，你就跟他过吧，他会对你好的，女人嘛，菜子命，嫁鸡嫁狗全是各人的造化，只要男人心好比什么都强。”
玉珍点了点头，羞涩地笑了。
第二天晚上张婶去了何木匠家，爷儿俩正在弄饭满屋烟子，张婶对何木匠说：“看你一天忙外又忙家，没有一个女人怎么行呢？”她摸了摸何木匠的儿子何俊的头问：“你想不想要个妈？”
何俊连声说：“想要、想要，有了妈妈才有人给我洗衣服，爸爸洗不干净，还常常把我一个人锁在屋里，又没人给我讲故事。”
何木匠端来板凳叫张婶坐，对张婶说：“您就别开玩笑了，我这家还能有人看得起？”
张婶说：“你看玉珍如何？”
何木匠慌了神：“要不得，要不得，人家还是黄花闺女，有文化，又长得乖，我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想都不敢想，千万别提这事，这会害人家一辈子的。”
张婶说：“如果她愿意呢？这孩子命苦，父母死了，现在无依无靠，这灾荒年间你就算救了她一条命吧。我看你就不要推辞了，下面的事我来办。”
何木匠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就依、依张婶的嘛，只要她不嫌弃我，就是一辈子为他当牛作马我也愿意。”
在准备和何木匠结婚的头天晚上，玉珍和李婶大哭了一场。李婶伤心地对玉珍说：“珍，是我们杨建对不起你，是我们母女无缘，这个短命的，没有良心的东西！从此你就认我做亲娘吧！”
玉珍和何木匠去公社扯了结婚证。
为办喜事何木匠托人四处买肉，好不容易买来一条狗，熬了一锅狗肉汤招呼左邻右舍，草草地和玉珍把婚结了。
结婚后家里添了人口，何木匠每天一大早就出门找活干，玉珍天不亮就起来为丈夫煮饭，那时候，食堂不准私人开小灶，只能悄悄地干。要是被干部发现，轻则砸烂铁锅，重则打人。这个大队有个干部最可恶，，为开小灶打了不少人。
何俊被送到公社幼儿园，幼儿园老师姓熊，年轻美貌脾气又好，她教孩子们唱儿歌：“河沟里，鸭子多，游来游去真快乐……”何俊高兴极了。有了后妈照顾，他再也不会天天关在屋里了，在幼儿园每天和小朋友们垒积木，捉迷藏，做游戏，放学后，有人接他回家。
玉珍整天足不出户，感到无聊时，就到张婶家里摆一会儿家常，打发时光。她婚前住的那间房是公家的，现在不住了就退还了公家。
不久，玉珍怀孕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出门的时间更少了，每天除做家务活外，还得准备一些婴儿的鞋、袜、衣帽之类的东西。日子还过得还算平稳。
一天何木匠回家告诉玉珍说：“我听说公共食堂办不下去了，有个中央领导回家乡了解了下面的实际情况后，如实向上面反映了大食堂的事情。中央下了通知，要停办大食堂。”
玉珍听后很高兴！
大食堂终于停办了。国家调整了农村政策，在农村给农民划了自留地可以种些蔬菜杂粮，大片的土地由生产队统管，社员参加集体生产，采取评工分报酬，年终结算按劳动价值计算粮价，每人可分一份基本口粮，超出部分还可以分工分粮。，当时的劳动价值只有二三角钱。除去买粮食外，剩余的钱就存在生产队，在年终结算时还可以分红。家里劳力少，人口多的欠款户集体可以解决基本口粮，帐欠在社里，如果有外来收入（如“五匠”外出挣钱的，工人干部家庭）分粮时要交现款，有这个优惠政策，比大食堂又先进了一步。
从事国家行政、企事业、服务行业工作的人和街道闲置的非农业人口由国家按月平价定量供应粮食，盐、油、糖、酒、肉等副食品。
如果不够吃还能从黑市上买到国家供应以外的高价物品，黑市交易在当时是违法的，一旦被市管会查出，轻则没收，重则按投机倒把抓去坐牢。
何木匠从黑市上买回一些高价白糖、红糖、猪油、鸡蛋之类的东西，准备玉珍坐月用。
临产那天，玉珍浑身发抖，不停地抓，不停地咬，昏迷不醒。医生诊断玉珍是得的产前子痫病说：“需要及时动手术剖腹，将婴儿取出，不然母子将会有生命危险。”
何木匠一再哀求说：“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保全母子的性命，万一不行先救大人。”
医生安慰说：“你不要着急，我们会全力抢救的。”
何木匠在手术的表上签了字。玉珍被推进了手术室。
何木匠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时间一秒一秒地度过，真是度日如年啦，他心里默默地祷告上天保佑母子平安。
玉珍两眼紧闭，双手不停地挣扎，满嘴胡言乱语。
护士们按着她的手个个累得满头大汗。不得不给他注射镇静剂，让她昏昏入睡。
手术室静悄悄的，只听到手术器械的碰击声。主刀医生额头上冒出了热汗，手术刀和皮手套染红了鲜血，助手们用毛巾不停地替他擦汗。
忽然玉珍血流如注，主刀医生马上采取措施，一边输血，一边止血，不时地望望那不稳定的指示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何木匠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直到晚上十一时二十分，一个女婴终于从腹中取出，护士们习惯地拍了那光光的小屁股，但没有哭声只有微弱的呼吸。医生们立即对婴儿进行输氧，做人工呼吸。
几个小时过去了，才听到小家伙哇哇的哭叫声。
玉珍一直昏迷不醒，直到三天后才醒了过来，她醒来第一句就问：“孩子呢？”
何木匠看到她醒了，一颗心才放了下来，高兴地告诉她：“孩子在这儿呢！”
她侧过身去看了看孩子，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此时她觉得混身上下没有力气一点也不能动弹。经过几天几夜的折腾，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何木匠将预先熬好的鸡汤一匙一匙地喂到她口里。玉珍望着何木匠苍白的脸上呈现出幸福的微笑，她轻声地说：“你辛苦了！”
何木匠说：“只要你母子平安，我累点算啥！”
经过十几天的精心调养，玉珍恢复了健康，但娃儿没有奶吃。张婶四处求医问药，寻找单方给玉珍发奶。孩子哭了，玉珍将乳头塞进孩子嘴里。娃儿拼命地吸着乳汁，玉珍感到特别地痛。但做母亲的那种快感油然产生，她非常激动，将她那维系第二代生命的爱泉，源源不断地输进一个新的载体之中。给他营养，促他成长。还有什么能比得上此时此刻幸福？她陶醉了……
按当地风俗，娃儿满月要办满月酒，何木匠中年得女，母女大难不死值得庆贺，因此，他办了酒席邀请亲朋好友。
何家的室内室外，街沿上，邻家堂屋里都摆满了席桌，坐满了客人。
厨房里人来人往，大呼小叫忙得不得了。
桌上菜肴丰盛，四盘八碗堆满了桌子。大碗的酒在客人手中传来传去，你一口，我一口喝得脸上红霞飞。这种叫喝转转酒。喝着，喝着，来了劲，三五一伙，二人一对，你一拳或我一拳地划了起来，一下把整个气氛提了起来。
玉珍怀抱婴儿出来和大家见面。亲朋好友们一下围上去看。大家七嘴八舌地评论着这孩子，都夸这女娃子长得乖巧，简直与母亲一模一样。
晓琴抱过娃儿来，亲了亲小家伙的小脸蛋说：“取了名字没有？”玉珍说；“还没有取名，请姑姑取个名吧！”
晓琴想了一会说：“就叫逢春吧！枯木逢春，你母女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家都说这名字取得好。
家中多了个孩子自然多了一份情趣，不管是自己生的或是别人的孩子玉珍一样对待，不分彼此，用心关照培育这对孩子，继子何俊打心眼里喜欢上这个后娘，一家人沉浸在欢乐之中。
家庭和和睦睦的，使何木匠感到欣慰。
随着时间的推移，科学技术的革新，柴油打米机代替了木碾碾米，何木匠做木碾子的手艺受到了淘汰，他没有活干了，只好天天在生产队里挣工分。偶尔帮人家修补一些家具，农具的。挣点钱来补贴家用。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虽是紧点但还顺心，苦点累点也不觉得什么。
玉珍有了平稳的生活，心情也好了，脸上经常挂满了笑容。有时还哼上几句民歌。
逢年过节公社业余剧团演戏也少不了她，在《夺印》、《李双双》戏剧中扮主角还象模象样的。
何木匠从社里开会回来说：“全国农村大兴水利建设，公社决定在的瓦子坪山上修一座水库，抽调了全大队劳动力参战，我们也被抽去修水库啦”
平坝里的几个生产队，到水库有十几里山路。天不亮，社员们就扛着扁担，竹筐上水库干活。中午在水库伙食团就餐，晚上摸黑才能回到家里。
工地上人声喧哗，成群结队的人，挑着土来回飞跑，姑娘们挑着泥土唱着歌，男人们抬石头喊着号子。欢笑声，戏骂声，响彻山谷。石匠们有节奏的“叮当！叮当！” 手锤声清脆悦耳。在山谷里回荡着，工地上风展红旗如画，充满了诗情画意。
玉珍也参加了水库工程，她那朗朗笑声和那清脆歌喉不减当年，优美的歌声打动了每个人的心，有人开玩笑说：“只要玉珍在工地就热闹，她就是我们的宣传部长！”人们忘记了疲劳，工程进度又加快了。
那时候生产队里人多土地少，粮食产量不高，产的粮食不够吃，社员们每年要买一部分黑市粮食来补充。这买粮食的钱从何而来，玉珍就去给县办煤厂运主副食，从火千场到煤厂要走二十多里的山路，去来大半天也能挣上块把几角钱，别小看这点钱，相当于在生产队5天的劳动价值。一个月能挑上七、八趟，挣上十几元钱家里就觉得宽松多了。虽然起早贪黑非常辛苦，但她们也感到满足。

第三章 校园风波乍起

夏天的天气十分炎热。街上很少有人行走，晓琴回家休假在街上碰到玉珍说：“王军在部队提了干，前几天来信说要回来探亲，我们准备在假期结婚。”
玉珍高兴地说：“祝贺你们，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吃你们的喜糖！”
晓琴说：“听王军讲，杨建在学校里犯了法，还坐了牢，具体情况是怎样也不太清楚。”
玉珍非常着急，连忙追问，晓琴也说不清楚。听到这消息后顿生冷汗。感到一阵天昏地转，从直觉上意识到杨建对她没有变心，是她误会了杨建。不停地念着：“是我误会了他，是我误会了他！”她撑不住了，身子一晃倒在地上。
晓琴把她扶回家中……
原来杨建入读省师范学院后，表现不错，不久就被选为学生会学习委员。
学生会宣传委员林娟，是学校有名的才女。能写一手好文章，人长得秀丽端庄，心地善良。在同学们心目中，她如一株高贵典雅的兰花，一尊圣洁的偶像，大家喜欢她，尊重她，愿和她接触。尽管她对人谦虚随和，但随合里透出一种威严，一般人是可望不可及。
一天学生会开会很晚才结束。散会后各自回到宿舍，杨建看到林娟一人回宿舍不方便。顺手将带来的电筒递给她，林娟接过电筒对杨建嫣然一笑。
杨建当时送手电筒并不在意，可林娟却特别地感动，其实这位高贵的公主，并不是自恃清高，不食人间烟火，她有她的感情世界，他有爱的需求，同时也渴望心动的人对她的爱，不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方式和爱慕对象。她对杨建是颇有好感的，一直暗恋着他。
在同学们心目中，杨建只不过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山区娃儿，老实巴交没有多少吸引人的地方。唯林娟对杨建有她独到的认识，她通过和杨建的接触，从他身上发现很多可贵之处，比如；成绩在全班是拔尖的，并且爱好音乐，二胡也拉得特别好，为人谦虚谨慎，忠厚沉稳。比起城里同学来，多一些踏实，少一些浮燥。组织能力较强，将来一定会有出息，一定成为国家有用人才，因此暗暗地喜欢上了他，也很想和他交往只是没有恰当的机会。
她多次找机会想接近他，但他总是与她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有些摸不透杨建的心思，还以为他胆小怕接近女生。今晚主动送电筒给她，使他看到了希望。
她们这些微妙的举动，被体育委员熊伟看在眼中，熊伟家住成都市区，父母都是厅级干部，家庭条件好，他姓名和他的身材一样，魁梧健壮一米八的个子，小伙子也十分帅气，在班上成绩也是名列前茅，还是学校球队的主力队员，在球场上出了尽风头，那高大健壮的身材和熟练的球艺，优美的上篮姿式，常常赢得众多女生的喝彩。
他有些傲气，为人处事总是居高临下，一般人在他心目中不屑一顾，处处显示出城市娃的优越感。唯有在林娟面前是那么低眉顺眼，百依百顺，时时讨好，过分殷情。他自认为班上除了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采摘这枝圣洁的兰花。
尽管他热情有加，但林娟总是不冷不热的，他不明白林娟为什么不理自己，因此对林娟的一举一动特别好奇和关注，凡是林娟接触男生，他会特别敏感，特别地心虚，醋味十足。
林娟对杨建的主动和热情他有所发现。他真搞不懂，一个山区娃儿，土里土气，除成绩还可以外，论家庭条件，论人才，论口才我那点不如他。林娟弃我不顾而主动去追杨建，而杨建的表现又是那么木纳，他真不明白杨建究竟有什么魅力能使林娟为之动心。
无意中杨建成了熊伟的情敌，他们表面上十分友好，暗地里却恨死了杨建，杨建却蒙在鼓中，把熊伟当成知心朋友。
星期天，门卫处在喊：“杨建，有封信！”
杨建一看是玉珍的信。忙折开看，信中除介绍家乡家里一些情况外，仍然是那永无休止的思恋之语。
读着玉珍的来信，心里十分沉重。时时担心着她的处境，担心陈叔李婶的病况，
回到寝室，痴痴地坐着一言不发。
“杨建，谁给你来信啦！”林娟走进寝室。
见林娟来了他忙把信放在柜里，站起来说：“家里来的信。”
林娟问：“你家里还好吗？”
“还好。”
林娟将手电筒还给了杨建说：“今天天气还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杨建推辞不过，只好随林娟走出校门。
她们来到了公园，选择了一块幽静的林间草地坐了下来。
清新的空气伴着林中清脆的鸟叫声、弯弯曲曲的林间小径、轻轻的溪流水声、低沉的小虫鸣叫声、簇拥的竹林和那突兀亭阁假山，更显得十分宁静。
偶尔有几对稀疏的游人缓缓而过，此境此情最使人心旷神怡，杨建心情渐渐好了起来话也多了，他对林娟说：“此时此境，使我想起古时那些隐者，一旦仕途不通，便隐居山野清心寡欲，修身养性，‘采菊东篱下，悠悠见南山，’过着仙人般的生活，更有甚者是男耕女织自食其力，的天仙配中的董永和七仙女，还有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他们自寻其乐，远离人世喧囂，清闲自在这才是上乘养身之道。”
林娟笑着说：“听你这一感慨，我倒担心你会去追随陶渊明，寻找世外桃源。学他们还可以，千万不要学那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那可是逆历史潮流而动的落伍者，他们不识实务，固执愚昧，将满腹经纶，束之于高阁，最终对国家、对人民、对自己都不好。现在是新时代，国家需要人才，要将我们有限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这才是人生最大的乐趣呢。”
杨建说：“看看看！我才发一点感概，你就来了一大通理论，我说不过你，感谢赐教！”
林娟说；“你少耍贫嘴！”
她俩你言我语，谈天说地，谈古论今，发表了各自的处世观念，谈得那么投机，又那么有见地……
竹林外传来一阵笑声，他们起身寻去。绕过假山和从林，走近一片宽阔的绿草地。前面是一个绿波荡漾的人工湖，湖面足有几十亩，湖边有长廊，有方亭、有水榭，长堤和垂柳。成群的锦鲤游来游去，抢吃人们投下的食物，小孩子们高兴得活泼乱跳。很多人围着湖边游览。
成双成对的男女青年在湖面上划着小船，你追我赶，轻舟荡漾，一片笑声，玩得那么尽兴……
林娟动了心，主动去买了两张船票，邀杨建去划船。
那标致的身材穿上游泳衣，身体曲线显示得淋漓尽致，将她衬托得如天仙一般，如一个完美的雕塑。人们投来异样的目光。杨建为这绝代佳人而暗暗喝彩。有这样的红颜知己而深感自豪。
船到了湖心，看到深不见底的碧水，杨建心中有些惊慌。
林娟见状，故意将船左右摇晃，吓得杨建心惊胆战，双手抓着船帮，身体贴在船板上，不停地喊；“不要摇！不要摇！”
见他一副狼狈相，林娟捧腹大笑。
杨建说：“我是不会水哟，你刚才把我吓的。”
林娟说：“怕什么，我是游泳冠军，你掉下去大不了演场巾帼勇救七尺须眉的故事，而成为千古佳话，流芳百世呢！”
杨建说：“真的掉下去了，你不痛打落水狗才怪呢。”
他们在湖中尽情地玩乐着，玩得乐不思蜀，不亦乐乎。玩累了他们上岸时已是下午五点多啦，累了双双躺在草坪上。软绵绵的草坪散发着野草的芳香，感觉十分舒畅。
林娟仰望着天空中那过眼云烟，心事重重，她在想人生是多少短暂呀，就像天上浮云，飘到那里才是港湾呢？未来的生活是一个什么境地呢？要是有一个称心的丈夫，相互守候，白头偕老多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游人陆续散去，草地上只有她们俩，夕阳透过高大乔木侧射进一道道光柱，四周静极了，一种寂寥和空旷。此时此刻他们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林娟的脸蛋晒得红彤彤的，如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杨建躺望天空，两眼余光隐约地看到她那微微起伏的乳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灼灼照人的神态，含情脉脉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当她们的目光相碰时，顿时出闪烁着火热的电光。她们相互对视着，林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脸宠慢慢向他靠去，期待着杨建来亲吻她。此时的杨建百感交集，他羞红了脸，心中怦怦直跳，脖子激起了道道青筋，感到十分地难为情。
林娟睁开眼睛看到杨建那副状态，非常生气，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你真笨！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约你出来吗？”
杨建说：“不晓得。”
林娟说：“难道你真的没有感觉出来吗？我这一生中从来没有主动约过男生，许多人梦寐以求地想约我，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今天对你破了例，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份量，我是多么地喜欢你呀！”
杨建被林娟发至内心的真心话所感动，这一席话使他感动，他恨不得将林娟抱在怀里，含在口中慢慢融化，不由自主向林娟靠拢……
忽然，玉珍瘦弱的身影脑海中显现，顿时惊醒过来，他冷静地对林娟说：“林娟别这样，你对我好我终身不忘，我一定珍惜这段同学友谊。”
林娟一听，大吃一惊连忙质问：“难道我配不上你吗？我们也只能永远停留在同学友谊吗？”
杨建说：“只能这样！”
听杨建这么一说，好像受了奇耻大辱，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中生活惯坏的林娟，对人对事要求完美，对荣誉和脸面十分看重，自尊心也特别强，甚至超过自己的生命。今天主动放下架子向杨建求爱，满以为他会欣喜若狂，会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感动得语无伦次，接受她的爱。万没想到会被他拒绝。委曲的眼泪流了出来，她起身一溜烟地跑了……
杨建追上去给她解释：“林娟，林娟别走，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说。”
林娟头也不回，跑回寝室蒙头大哭了一场，同学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高贵的公主这么伤心，都来劝她。
她感到脸上无光，恨透了杨建。
杨建几次解释她都不理，杨建急了：“你要听我把话讲完，到时候你骂我，恨我也不迟，我有我的苦衷呀！”
过了一段时间，林娟慢慢地冷静下来，他细细一想，的确那天太冲动了，应该听他将话讲完，也许能了解一些信息。从直觉上看杨建没有什么恶意，他不答应也许有他的原因。
他们双双又出现在校园林荫道上了。
杨建向林娟作了检讨：“林娟，对不起，是我那天没给你讲清楚，使你受了委曲，我感谢你对我的一片真情，我向你赔礼道歉。”
听他这么一说，林娟有些不好意思了，明明是自己的冲动，杨建没有什么错，错就错在自己自尊心太强了，他暗暗自责：“林娟呀林娟，你太要强了，这样盛气凌人今后怎么与人相处？”
林娟表面上还是硬，一般女儿都是这样，错了也不会主动认错的她说：“那天我是有些冲动，没听你把话讲完，今天给你一个机会解释，如果解释不清楚，再找你算账！”
杨建把他和玉珍的恋爱经历，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林娟也算一个通情达理的姑娘，心里很受感动，他终于理解了杨建。
杨建说：“说实话，你是我接触的女孩子中最出众的一位，能与你终身相伴是我的福气，只怪我们相见恨晚今生无缘。但我将永远记住你对我的一片真情，我相信你会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熊伟是一个不错的男孩，他也那么地喜欢你。”
林娟不屑一顾地说：“他嘛，十足的纨绔子弟，华而不实，杨建，我佩服你的人格，你能为爱情忠贞不渝，也是玉珍的福气，不过我奉劝你一句，爱情不是空中楼阁，离不开物质生活基础。你们这种结合，将经受到现实的考验，比如；毕业分配后，两地分居，天各一方。还有，你们环境的改变，地位的悬殊，文化的差异等等问题。我说这些并没有要拆散你们的意思，但我有权等待你的选择，在你没有结婚之前，我是不会轻易处理个人问题的。”
听了林娟一席话，杨建非常感动，握住林娟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场面被站在远处盯梢的熊伟看见了，他心里难受极了，醋瓶打碎，醋液四散，妒火中烧。他认为，本来该是他和林娟成双成对在那里交流感情，天成佳偶，而不应该是杨建在那里。
他恨死了杨建的出现使他美好愿望成为泡影。
熊伟与杨建同住一个寝室，平时相处不错。自从林娟喜欢上杨建后，无形中在他和杨建之间埋下了定时炸弹。他恼羞成怒，准备随时寻找机会报复，一旦得逞必将执杨建于死地。而杨建却蒙在鼓中，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杨建又收到了一封中学时同学秦自明的来信。信中谈到家乡闹天旱，庄稼颗粒无收，农民饥饿难忍，发生了县内满月农民抢粮食，反抗政府的暴动。写信人的言词偏激，暴露了对政府的不满情绪，杨建不看则罢，一看心都紧了。这样的信，要是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看完后正准备将信销毁，林娟在外面喊；“杨建！快出来，我有事找你！”
杨建说；“来了！”顺手把信放在床单下，转身出去了。
杨建这些细节被熊伟看得透彻，他还以为杨建刚才读的信是林娟写给他的字条。出于好奇心，见杨建出去后就偷偷将信拿来看。不看则罢，一看惊喜若狂，暗暗庆幸上天给了他一个报复的机会。
他暗喜道；“扬建呀，杨建，你就别怪我无情了，谁叫你得罪了我！”熊伟略加思索，便毅然走向学校保卫科……
次日上午，保卫科传杨建去。此时的杨建心里已明白了。自从他丢了信，昨天一下午提心吊胆，忐忑不安在焦虑中度日，预料中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保卫科办公室来了两名民警，周科长介绍：“这是市公安局政治侦查科的王科长和小吴民警，他就是杨建。”
王科长叫杨建在传唤证上签了字说：“你涉嫌一起政治案件，我们来传唤你到市公安局协助调查。”他被带上车，警车呼啸而去。
杨建被公安局抓走的消息在学校传开了，林娟听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根本不相信杨建会牵涉政治问题，立即到校保卫科核实。诚恳地向周科长解释：“周科长，杨建是一个品学皆优的好学生，你们要实事求是，不要冤枉他呀！千万不要制造冤案呀！不然会毁了他这一生的。”
周科长很理解林娟的心情，他说：“你要相信政府，相信党，一定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的。”
杨建在市局接受了讯问。
王处长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事传唤你到市公安局来的？”
杨建回答：“不知道为什么事。”
问：“你认不认识秦自明？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要如实地讲给我们听。”
答：“认识，是我中学时的同学。”
问：“你收到过他给你的来信没有？”
答：“是在前几天我收到了同学秦自明寄来的一封信，看后有人叫我出去了，我把信放在床上，等我回来后这信却不翼而飞了。”
问：“什么内容？”
答：“介绍了家乡的一些情况，讲了满月农民暴动的事，我看了后，因有人叫我出去了，还来不及处理这件事。”
问：“是不是这封信？”
杨建一看正是那封信说：“是这封信怎么到了你的手中。”
张处长说：“这就要问问你自己，下面由你自己老实交待这封信的来由和你与秦自明搞了那些阴谋反党的事实？你人还年轻，只要坦白交代自已的事情，争取得到从宽处理。”
杨建急了，他说：“我是第一次收到他寄来的这封信，我并没有搞什么阴谋反党活动，请你们调查。你们不能凭一封信就给我带上反党反人民的帽子，给我这个无辜的人乱下结论。要讲证据和事实。我没违法，你们凭什么抓我到这里来？”。
问：“你不要激动，这信上明明有反党反人民的言论，你看后为什么不向组织反映？”
答：“我刚才讲了，看信后我有人叫我出去办事，我回来时信不见了，我当时想；只要我不参与，信丢了就不想声张。”
问：“这是你的狡辩，谁能证实你没有和信的作者没有关系呢？”
这一下把他问住了，他暗暗叫苦，我跳进黄河也说不清楚。
他向王处长表白：“王处长，我是一个贫下中农的子弟，是党培养我进了大学读书，我没有理由反党，我只有报恩。我决不会做出反党的事来，清你相信我。”
小吴记录讯问笔录。
王处长问了半天，见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就将杨建送回了看守所。将讯问的情况向局里作了汇报。为了慎重起见，局领导决定给当地县里去封调函信核实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杨建意味着他将会因此断送其美好前程，他脑子一片空白。
杨建属于政治要犯，被关进一个单间里。在监狱里他想起临别时，玉珍那期待的目光，想到林娟对他那么一往情深。那高尚的人格和高雅的情怀，自己蒙冤受辱抬不起头来，她们会怎样看待我，会理解我吗？
杨建心如刀绞，他真想去死。但又一想，自己没有做亏心事，那不成了畏罪自杀了吗！
他坚定了信心，坚信总有一天会水清石头现的。又是谁将这封信偷去上交的呢？他过细地分析着，
“是熊伟，一定是他，那天寝室里只有他在场。”
但又一想：“不对，平时我并没得罪他，他为什么要害我呢？”
杨建一直搞不懂，这时他才感到世事险恶，人心难防，真有点无所适从。
进看守所已经十多天啦，这些天除了那天提讯一次，基本上无人来管他。
小屋里阴暗潮湿见不到阳光。被褥又薄又臭，常常夜半三更被寒风吹醒。除一日三餐送饭外，一个人独守在这里，无书看，无人说话，心中有说不出的寂寞和苦闷。大脑整天胡思乱想从来没空过，常常感到头晕。他多么想找个人倾吐一下自己的冤屈呀！发生这样的事虽是冤枉，但总觉得不光彩，因此情绪十分低沉。每天煎熬着，真是度日如年……
门开了，射进一缕亮光，狱警对他喊着；“杨建，出来！有人会见你！”在会客厅的铁窗外他终于看到了林娟。
林娟哭红了眼睛，杨建心中特别激动，他知道林娟不会忘记他的，痴痴地望着林娟半句话也没说。
林娟问杨建：“杨建，你说实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如实地将前后经过讲给了林娟说：“林娟，你相信我，我是无辜的！”
林娟问道：“当时只有熊伟在场？”
杨建说：“嗯。”
林娟脸色铁青，尽管她平时对熊伟印象不是怎么好，但她还没料到熊伟会这样无耻，他忿忿地说：“真是一个无赖！”
她说：“我相信你，我一定要为你呼吁，不管多大的困难，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杨建握住林娟的手，激动得流下眼泪。
林娟找到了熊伟。
熊伟见林娟主动来找他感到受宠如惊，大献殷勤。
他还以为杨建出事了，林娟已移情别念。会改变对他的看法呢。又是端凳子，又是泡茶喜形于色。
林娟愤怒地问熊伟：“是不是你偷看了杨建的信，然后去邀功讨赏的？”
熊伟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承认了这件事。
林娟说：“你们是同窗同室的同学，朝夕相处，你怎么会如此歹毒，做出这下作之事！”
熊伟说：“林娟，这可是阶级斗争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杨建这件事，幸好被我发现得早，不然这颗埋藏在学校的定时炸弹迟早会爆炸，到那时将会给党和人民造成多大的损失呀！你可要站稳立场，千万不要被牵扯进去，会影响你的前程哟！”
“够了，你连做人的起码资格都不具备！还给我讲什么阶级斗争大是大非，你真无耻，你是小人！”说完便匆匆离去。
熊伟一阵茫然……
函寄到了县里，正值县公安局在破获满月暴动案子。秦自明作为满月暴动的骨干分子被刑事拘留。当时的秦自明为了争取立功机会，减轻自己罪责。一口咬定杨建是他发展的下线。
根据秦自明的供词，县公安局如实向成都市公安厅回了函。
由于成都市公安厅找不出杨建犯罪活动的证据，一时难以定案，因此将他送往城郊一个劳教所劳动改造，一去就是三年。
这三年中，他没向任何人透露一点消息，包括玉珍和家里。林娟常去看他，安慰他，极力地为他奔走呼吁。市里对此案也作过几次研究，他们也认为此案有不少疑点，凭心而论，也觉得杨建有些冤枉，但当地县回函证实他确实与秦自明有联系，一时难下结论。
领导们多方面考虑，最后决定将杨建开除学籍，遣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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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兴祥

第 四 章    遣送回家改造

林娟在劳教所的大门口接走了杨建，此时她大学已毕业，被分到市建委工作。枯瘦如柴的杨建，神情呆滞。他们在附近餐馆叫了一桌菜招待杨建，杨建吃不下去。
林娟向他碗里夹菜，安慰他说：“别难过，只要人出来了，就好办了，我们可以重新走新的路子，一定要将你的冤案洗清。”
林娟劝杨建暂时在成都市找一份临时工作，等待平反昭雪的那一天，并说她已给他联系好了工作单位。
她对杨建说：“今后不管你遇到什么情况，我永远爱着你，海枯石烂不变心，我们共同来度过这难关吧！”
杨建坚决要回去，林娟留不住他，只好含泪送别。
临走时她深情地对杨建说：“你现在是背黑锅回家，玉珍不会嫌弃你的，应早日把婚结了。回家后如有变故，一定来信告诉我，我还是那句老话，在你没结婚之前，我是不会处理个人问题的。”
她拿出三百元钱交给杨建，杨建坚决不要，林娟说：“你刚从劳教所出来，回家还需要钱，你只要把我当朋友就收下这钱，不然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杨建告别林娟回乡。
一路上车船颠簸，杨建的心里乱极了，他想得很多……
看到沿途农村的变化，他对未来生活充满信心。他相信玉珍不会因此而嫌弃他。他在想；“回家后赶快和玉珍结婚，老老实实，本本份份做一个农民。只要一家人能团聚，平淡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只要有玉珍陪伴他也知足了。”
玉珍知道杨建回来了，几次动念头想去看他，总觉得无脸见人，犹豫不决地。
这天晚上强烈的思念之情驱使着她，为了解释他们之间的误会，迫使她鼓起勇气去了杨建家。她要向杨建诉说这一切的经历，不然心里将会一辈子得不到安宁。
杨建家门前冷冷清清的，秋风将一片片树叶吹散在空中，又慢慢落到地上，被风卷到污水沟里，窗前灯光昏暗，她看到这熟悉又生疏的院落，心中一派惆怅，一阵酸楚。世事炎凉，触景生情眼泪不住地住下流。
她刚走近窗前，听到屋里刘婶和杨建的对话。透过窗户她看到了杨建满脸憔悴，又黑又瘦，胡子布满了脸腮，顿时心中一紧，这就是离别四年多的他呀！
刘婶在唠叨：“你一走几年不给家里来信，家中不来信还可以原谅，人家玉珍是怎么过来的呀！在她最困难，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你到那里去了？要不是何木匠救他一命，她早去见阎王了。你呀，你叫我们怎样对玉珍说？你受了冤案，也应该给我们讲一下，不然玉珍也不得去结婚。你真不是个人！”
杨建见妈妈这样数落他，内心感到无比悲痛和内疚，满脸泪水双手捶打着胸口说：“是我不争气，我被人陷害坐牢，我是无脸见人呀！原想进公安局不久会出来，我怕您们为我担心。谁知一关就是三年，我不明不白地被关了进去，又不明不白地被送回来，我拒绝了林娟的爱，放弃在成都工作的机会，还不是为了回家和她团聚。谁知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老天爷呀！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地惩罚我！”
听到杨建这些肺腑之言，玉珍顿时觉得天昏地转。“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当她醒过来时，已躺在自家的床上，何木匠已在床边守候了两天两夜了。她有些神志不清，把何木匠当成了杨建。胡言乱语地说：“杨建，你回来了，回来就好了……晓琴，天亮了我们快去广播站值班……我是一个人民的白衣战士……”她又唱起了这首心爱的歌曲。
何木匠吓呆了，请来医生，医生诊断说；“她得了精神分裂症，他是神经过度受刺激所致。”
从那以后，玉珍整天疯疯癫癫地出现在大街上，河边，狮子包……她四处游走彻夜不归。反复唱那首《白衣战士之歌》，唱着唱着开始骂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骂了多少人，反正她看不惯的人就骂就打。
夏天，她大白天脱光衣裤，赤条条地去河里洗澡，在木船上晒太阳，浑身泥糊糊的，枯瘦如柴。一群无聊的小孩子跟在她后面看热闹。有时她回过头来追吓小孩子，吓得他们连滚带爬，哇哇大叫。
何木匠为了照顾她，不能上地干活，自留地荒着，娃儿无人照料，家中值钱的东西已卖尽，没有粮食，孩子饿得直哭。乡亲们叹惜道：“这姑娘的命好苦啊，刚刚过上几天好的日子，老天爷不长眼，让她遭这么大的罪。”
杨建回家后从不出家门。被学校开除的事已传开，在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一个反革命分子谁都怕受牵连，谁都不敢接近他。
杨老头整天数落杨建。刘婶心痛儿子，怕他闹出事来，只好一边劝夫，一边安慰儿子，夹在父子之间十分为难。
心上人疯了，前途完了，一顶反革命帽子不知带到何年何月。杨建越想越苦闷，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常在家中吵闹，刘婶知道儿子心里苦，只好忍着些。
从公社报到回来。乡文书张兴庭给他约法三章，叫他从今后不准乱说乱动，好好接受群众的监督，重新做人，改造思想。并且在逢年过节，集会庆典等活动时，必须无条件地打扫公共场所的卫生。
张兴庭是刚从学校分配到行政部门工作的，社会经验少，他认为像杨建这样有知识，又有文化的反革命分子，是最危险的敌人。本着对党的忠诚和对人民负责，他时刻也没有放松对杨建的监视。
白天在生产队劳动，杨建不和任何人交往。休息时年轻人在一起喜欢打情骂俏，玩扑克。年老的爱坐在一起吸烟摆家常，而他却拿找个僻静地方看书学习，与世无争。虽然他顶着反革命帽子，乡亲们还是非常同情他，没有另眼相看他。一些重活没叫他干。
杨建由于平时劳动机会少，干一天活下来感到腰酸背痛，手也打起了血泡，到家一躺下就睡到天亮。看到自己心上人，整天疯疯癫癫的，过着似人非人的日子，心如刀割，他在想：“这枯燥无味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下半生几十年是多么的漫长，前途渺茫，老天爷呀，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农历八月十五日中秋节，家乡有赏月的习惯，这天夜晚天空无云，月光照得野外一片白，暮色苍茫，远山渺茫。
街头码头桥上，围了不少乘凉的人。一株鸟杨树和一株榕树将桥面遮盖。
有个好晴天，人们心情也非常好。大人们坐在一起吹农事，小孩们追逐亮火虫玩耍。田野里的稻草堆，冒出缕缕青烟，微风送来一股禾草的清香味。
杨建望着明月，触景生情，想起过去美好的时光，想起往日和玉珍、林娟相处的朝朝暮暮，时光飞逝，黯然泪下……
他拿出了久违的二胡琴，擦掉灰尘，拉起一曲《良宵》，接着便是《二泉映月》。
那忧伤低沉凄凉的曲子，震撼人心。一下围过来一大群人听他拉胡琴，乘凉的人们大家鸦雀无声，聚精会神地听着，连一些调皮的小家伙也不再打闹，傻乎乎地听着……
在那文化生活贫乏的年代，一个偏僻山区场镇，能听到这优美的曲子非常难得。尽管他们听不懂，但总觉得比平常的歌曲要动听些。
从那以后，乡亲们天天晚上都要求杨建给他们拉曲子。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惊动了半条街，石桥上的夜半歌声给人们的夏夜带来欢乐。
张兴庭在街上散步。突然听到了二胡琴声，他对乐器也有些研究。真没想到，能在这偏僻的小乡场，有这么高超的二胡演唱技艺，能听到这么优美的曲子。这里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呀。
他随乐声寻去，发现一大群人，喜形于色也围着听杨建拉二胡。这不看则己，一看就使他惊叹不已。一个反革命分子还有这套绝活，真是不可思议。他脸上露出赞叹的表情。
忽然他想到，资产阶级随时会用糖衣炮弹腐蚀革命群众，便警觉起来。这不是反革命分子利用二胡作道具，在麻痹人民的革命斗志吗？革命的原则战胜了他对二胡的欣赏情绪。
他走近人群厉声地说：“谁在这里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杨建！你要知道你的身份，谁叫你在这里拉黄色歌曲，来腐蚀群众的？”
杨建望了他一眼，只是淡淡一笑，便收拾二胡走进屋去了。
大家听得正有劲，经他这一捣鼓，感到十分扫兴，有些忿忿不平。群众对他是怒目相向，他有些不知趣，趁此给大家讲了一通讲阶级斗争大道理，讲无产阶级专政的理论。讲苏联为什么和平演变。他不讲还好点，一讲群众更是火上浇油。
有个二杆子年轻人一下就站了出来，指着张兴庭说：“你这人真怪，你没有兴赏水平，听不懂音乐你走开些行不，别扫大家的兴！谁爱听你那狗皮膏药？我们农民只知道种田吃饭，别的听不懂。”
张兴庭见有人当面顶撞他，气得发抖，恼羞成怒地说：“你是在为反革命说话！”
二杆子说：“你别给我带帽子，我不怕你，老子祖宗三代都是响当当的贫下中农，你把我怎么办！你当九年官我十年不偷牛，你敢把老子怎么样？”
群众也跟着起了哄，纷纷指责他的不是。张兴庭见事不妙，便自找台阶下台地说说；“我不和你们争！”说完灰溜溜地离开人群。
玉珍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乡亲们向公社反映情况，请求给予照顾，后来由乡民政部门拿出一些钱，将她送进地区精神病医院治疗。
何木匠送玉珍去地区精神病医院后，在返回火千场途中，淋了雨受了凉。加之平时劳累过度，心力交瘁回家后便一病不起。
刘婶赶来看望他。
何木匠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两个娃儿守在病床上痴痴地望着父亲。室内一片狼藉，刘婶见状鼻子一酸热泪涌出，她拉着何俊和逢春的手说：“走，到奶奶家去吃饭去。”回头对何木匠说：“等会儿杨建请医生来给你看病。”
医生诊断，发现何木匠胸部有异物，建议去作个透视，检查结果是肺结核晚期。
医生对刘婶说：“这个病没法治啦，你们回去后，准备下病人的后事，让他吃好点算了。”
何木匠也感到的病很严重，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他拉着杨建的手说：“杨老弟，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对玉珍是一片真情，我看是不行啦，我托你一件事，我走后，千万请你照料好玉珍和两个孩子，今世不能报答你，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杨建说：“何兄，不能这样说，你会好的，是你在危难之时救了玉珍，我万分感谢你，我们一定想法医好你的病，等玉珍病好后一家人能团聚，好好过日子。”
不久，何木匠就离开了人世，何俊、逢春被杨建收养。照料这两个孩子也算是对玉珍的一点补偿。

第五章   浩劫中的迷茫
一九六六年夏天，天空不挂一丝云。午后的烈日十分恶毒，晒得路上火辣辣地直冒烟。街上行人很少，各家各户的大门紧闭着。
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城市少女，汗滴满面地走进了火千场。她边走边看，东张西望，街道两旁大都关着门，想找个人问路也没有找着，使她无所适从，焦急万分。好不容易看到一家大门虚掩着，急忙上前推开门，见一位老婆婆在剁猪草，便上前很有礼貌地寻问：“大娘，请问杨建家在什么地方？”
这老婆婆不是别人，正是张婶。见是一位标志的城里姑娘来找杨建，很热心，又很好奇，急忙放下猪草刀将她直接带到杨建家去。
在路上张婶问：“姑娘，你是杨建的什么人？”林娟说；“我是他的同学。”
张婶说；“这娃儿自从回来后遭了不少的劣哟。”林娟想继续问下去，张婶不说了。
穿过水巷子，路过屠宰场的小巷道，便到了杨建的家。张婶还没有进屋就喊道：“刘大姐，家里来客人了！”她将人带到后就各人回去了。
杨建正在睡觉，林娟的突然到来，使他始料不及，感到十分惊奇。慌忙起身迎客。
林娟看到杨建，激动地上去拉住杨建的手问道：“你走后也不给我来个信，叫我多么担心哟，回来还好吗？”
杨建说：“还好！”
林娟在客厅坐下后，留心观察这个家，房间进深很长，左边一条巷子直通后门。右边是用木板隔成的两个房间。堂屋后面是天井，天井旁边是用木条隔成的一个厨房。堂屋临街方，一个大方桌对着大门，一头靠在板壁边，客厅板壁上，挂了一张毛主席画像，方桌两边各有两个木雕太师椅，显得有些陈旧，漆开始剥脱。四个柏木长凳摆在客厅两侧，家具虽简单，但檫得干干净净的，看得出女主人的厉实和勤快。
室内有些湿润，一股凉风经后门穿堂而过。尽管外面十分炎热，这室内却凉风悠悠的。透过后门口，可看到河边的翠绿柳树和清悠悠的河水。那河滩水中一闪一闪发着白光。林娟问杨建 ；“那是什么东西在水里发光？”
杨建说：“那是长江里游上来的一种白甲鱼，一到天热时，就成群结队地抢滩往上游。那白光正是它们仰游时，鲮甲被太阳光照射出的反光，当地有一句话说，这种鱼是‘七上八下九归潭，’这段时间是它们上游的季节。”
刘婶打了盆水叫林娟洗脸。杨建介绍说：“妈，这就是我常给你说的林娟。”
刘婶将林娟上下打量了一番，高兴的说：“真是一个好姑娘，杨建全靠你帮助，真得谢谢你呀！”
林娟说：“伯母，太客气啦，我们是同学嘛，应该相互帮助才是。”
刘婶从青花瓷茶壶里，倒了一杯凉茶递给林娟，林娟一咕噜喝个精光。
林娟问：“伯母，这是什么茶？这么好喝。”刘婶说：“这是老鹰茶，我们
当地人热天都爱喝它，又清凉解渴，又不坏肚子，”
短短的接触，林娟就喜爱上了这位慈祥的老人。刘婶也对林娟产生了好感。
一阵张罗后刘婶忽然想起：“嗳哟，光顾说话，姑娘还没吃饭吧，我去厨房弄点吃的东西来。”
杨建和林娟坐在后门口一边欣赏东里河优美的景致，一边叙述离别之情，他将回来这一年多的情况讲给林娟听。
林娟叹了口气：“早知道回来又遇到这么多麻烦，当初就不该回来，你回来这么久也不给我来个信，让我好想你哟，你真是……”
杨建说：“回家后这一连串的事情，我已搞得焦头烂额的，不好向你说，怕你担心，请原谅！”
林娟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那个案子我以托人找了市公安局领导，他们都非常同情你的遭遇，愿意帮忙为你平反，他们说：只要你们县里写一个材料，证明你无罪这事就好办了，市里已发函要求县里重新核实一下。因此我专程来告诉你，你也在这边找人活动一下，这样进展快些。”
杨建听后很激动，握住林娟的手说：“谢谢你！”林娟说：“你见外了，谁要你谢，这件案子弄清了不但是对你有好处，也是在帮我自己嘛。”
林娟在摆谈中向杨建透露，今年5月25日，北京大学哲学系党总支书记聂元梓以他与哲学系另六位教师（宋一秀、夏剑豸、杨克明、赵正义、高云鹏、李醒尘）的名义在北大食堂张贴《宋硕、陆平、彭佩云在文化革命中究竟干些什么？》的大字报。被毛泽东称为“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的大字报”，从此大字报风潮兴起。6月1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向全国广播大字报全文，引发全国性造反运动。6月2日康生到北大支援聂元梓，赞扬其发表的大字报是“巴黎公社式的宣言”。国家可能要搞一次大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毛主席写了一篇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点明要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今年5月28日，中央成立了文化大革命领导小组，中共中央发出关于设立中央文化革命小组的通知，并规定它负责“文化大革命”的领导工作。文革小组组长为陈伯达，顾问康生，副组长江青、王任重、刘志坚、张春桥，组员谢镗忠、尹达、王力、关锋、姚文元等。8月2日，中共中央通知：陶铸兼任中央文革小组顾问。
    清华大学于5月29日成立了全国第一个红卫兵组织，北大、清华的学生也行动起来了，北京大学学生领袖聂元梓贴出了第一张向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开炮的大字报，在全国引起了哄动。
林娟说；“现在全国各省市高校响应号召，纷纷去北京串连取经。也仿照北京市，成立了红卫兵组织，听说，毛主席还在天安门城楼接见了来至全国各地的红卫兵代表呢！”
林娟讲了这么多，杨建越听越糊涂：“国家现在究竟要搞些什么？”
林娟看到杨建的处境非常心痛。关心地对他说：“杨建，你做到了这一步，也算对玉珍尽了心，现在跟我回成都去，请父亲帮你找一个合适的工作，你窝在这穷山僻壤受瞎气，有什么出路？这样生活会埋没你一辈子的。”
杨建说：“林娟，你的好意我领了，感谢你对我的一片真情，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按理我去成都市对我是大有好处的，可是现在何木匠已死，玉珍又住在医院，两个娃儿没有我们照料，我走了谁去管她们，她们今后怎样生存下去，你说我走得了吗？”
林娟什么都明白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啦，泪水涌出，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算是我们今生无缘，只有等来世啦。”
杨建含泪劝着林娟：“你别这样想，我们永远是朋友，我们所经历的这一段宝贵情谊，我会在心中珍藏一生一世。虽然以后我们天各一方，但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只要心中有彼此，就永无遗憾啦。”
杨建要陪林娟在火千场多玩几天，看看家乡的风景，林娟也在想，这次一别，今后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也愿意留下来，陪陪心上人多玩几天。
清晨，太阳刚露头，她们已经登上了仁合寨山顶，站在古寨的墙垛上，四处眺望，顿觉视野开阔，心旷神怡，海阔天空，有一种高赡远瞩，居高临下的感觉。林娟感叹道：“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那老鹰岩的雄姿，在云雾中时隐时现；
那阳世峡的悬崖陡峭，深谷望不到底；
那狮子寨，如雄狮盘踞威武无比；
妩媚的江东山，在旭日的照耀下五彩缤纷。
葱茏的森林，油绿的玉米，碧绿的梯田，还有临河而建的古镇，砖墙瓦房、石板街、古榕树、清澈的东里河、鹅卵石、沙滩，还有一对对木船和那以悠扬高亢的船歌。
田野里劳作的公社社员，他们背着农具，一队队的走在田间小路上。
一阵晨风吹响了山中林涛，送来清新的松脂香味，沁人心脾倍感清新甘甜。
东里河如一条漫长的蓝色飘带，蜿蜒飘流在山峦之间，将一个个河谷、峡谷，沙滩、平坝连接起来，时隐时现流向远方……
指着远方山边突兀的三个山峰，杨建讲给林娟听：“那就是三包山，山峰突兀活像笔架，古时有夔府的笔架山之美称。侧边那山包叫银子包，酷似白银，山上有一个小寨，地势险要，是解放前富豪们躲土匪的地方，这里易守难攻，非常安全。”
他指着一块河谷平原说：“那就是县坝，古时准备在这里修建县城。一个老婆婆背着孙子，开玩笑喊道：“孙子打奶奶呀！孙子打奶奶！”被在现场上的县太爷听到后，他很忌讳地说，这里的庶民很刁蛮，孙子敢打奶奶，我在这里当官，百姓那不造我的反？因此就不在这里修县城了。
“还有那黄桷卡，是解放前英国人收盐税设的卡子，那时我们国家无能，盐税由外国人征收。”
“黄桷卡对面是仙女洞，传说古时候，有一个仙女下凡，在洞中为受苦的人和盐工们洗衣服，做鞋子。后来有一个无奈偷偷窥视她，调戏她，仙女立即变为石头。这石人至今还在洞中活灵活现的，仙女洞里的阴河，不知发源于何处，断断续续，每隔几分钟流一次。” 仙女洞四周是“温汤井的九井十八洞，洞洞住神仙，有祖师洞、老龙洞、总兵洞、罗汉洞、泉风洞等等。是一个天然的溶洞群落。”
杨建滔滔不绝地讲着，家乡这些传奇故事，情景交融，绘声绘色，林娟越听越入迷，感叹地说：“好一个青山绿水之地，简直是幅幅美丽的画廊，这比整天待在雾蒙蒙的成都市不知强多少倍。”
杨建还领林娟实地参观了仙女洞，看了开县大觉寺，凤凰山，还给她讲了唐朝宰相韦处厚，在开县任职期间，留下的盛山十二景诗词。去了赵家场参观刘佰承元帅的故居，讲述了刘帅少年立志救国出行的动人故事。
还讲了清朝开县籍名人李宗羲和同班同学林贵福的故事。他说；“李宗羲身居要职，为国为民做了不少好事，是一个人民爱戴的好官，他的同班同学林贵福却是个平头百姓，此人生性幽默，喜爱作恶，害人整人的笑话故事多如牛毛。”林娟听后很开心。
送行那天，刘婶做了一桌农家菜为林娟饯行。桌上摆满了丰盛的佳肴，有洋芋粉腊肉、青椒炒肉片、莫芋豆腐烧鸡、凉拌侧耳根、党参猪蹄等等。林娟从没吃过这些东西，一时胃口大开，刘婶边介绍边往她碗里夹菜。
林娟也不推辞，边吃边赞叹：“伯母做的菜真好吃！”杨建笑着说：“好吃就多吃点，以后想吃的时候，欢迎你来玩。”林娟终于吃不下去了。
刘婶眼里流着泪花说：“我真有点舍不得你呢。”杨建一家人将林娟送出街头，林娟抱着刘婶大哭一场，哭得那么伤心。刘婶老泪纵横，摸着林娟的头默默无语，那难舍难分的动人场面谁见了都会动情。林娟要杨建陪她一道去看望玉珍。
地区精神病医院，在长江北岸一个山坡上，一大片柑子林，蜿蜒的石路顺坡而上。在青松翠竹的簇拥中，呈现出一幢洁白的楼房。
管理人员带出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污垢的少妇。林娟仔细打量着玉珍，透过脸上的污垢还看得出那楚楚动人的轮廓，如此美貌少妇，怎不使男人动心呢，难怪杨建如此忠心于她。
玉珍的病没有好转，满口胡言乱语，还是重复地唱那首“白衣战士之歌。”
她根本认不出杨建来，尽管杨建连声喊她。
看到这光景林娟心里一阵难过，她找来一盆水将她的脸和手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将带来的点心给她吃。默默的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心中感慨万分。
过了一会儿，林娟对杨建说：“我建议你将她带回去调养可能这里效果要好些。”
杨建说：“好是要好些，可是……”
林娟见杨建有顾虑，便直言不讳地说：“你不要犹豫了，何木匠已死，这个残局你不去收拾，谁去收拾，解铃还需系铃人，我相信在你的感化下她的病会好得快些，我祝你们幸福！”
林娟拿出一些钱交给杨建说：“你拿去给玉珍补充点营养吧。”
林娟当晚就坐轮船到重庆返回成都。
杨建办好了出院手续，送玉珍回到了火千场。
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如暴风骤雨，燎原烈火，席卷全国。火千场这个偏僻的小场镇，也同全国一样，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文化革命运动。
大街小巷贴满了传单、大字报。
人们如精神病人一样，游行示威不分白昼，听到风就是雨。整天风风火火地不知忙些什么？
有时人与人之间，为一句话、一个观点，争论不休。在街上辩论、在会上辩论、在家中辩论、有的两口子还在床上辩论、争论得脸红脖子粗。为了观点和立场，使其父子反目、夫妻离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一些平时羞答答的少男少女、也穿起了绿军装，系起武装带、肩披红袖章、手持毛主席语录本，斜挎语录包，胸前挂着毛主席像章。走起路来挺胸阔步，说起话来高声大气。满口脏话，今天打倒这个、明天打倒那个，从中央一直打到生产队，“妈的！”“老子！”成了口头禅。喊口号也成了时尚。
县里成立了工农总部，火千场也跟着成立了火千场工农分部，公社直属单位，农村大队成立了工农战团，学校学生成立了红卫兵战团组织。
“踢开党委闹革命。”一夜之间革命组织就夺了公社党委的权，下属单位纷纷被革命组织接管。
他们学作二三十年代打土豪分田地那样。给公社党委的领导带上高帽子，召开批判斗争大会揭发他们的反动事实。批判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那时全国各地搞法基本上大同小异。
红卫兵代表在天安门接受毛主席检阅后，革命热情高昂。这些红卫兵骨干将革命火种点燃神州大地。
各地纷纷响应，举行革命大串连，学习革命经验，建立革命组织。
他们各自找挂钩组织，形成派系，各地还专门设立接待站，免费接待红卫兵和革命组织的串连队伍。
一时期学校停课闹革命，工厂停产，农民搁下地不种进城闹革命。社会一下变得人心沸腾，天翻地覆，到处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玉珍在刘婶和杨建细心照料下，病情逐渐好转。为了照顾病人杨建很少出门，不关心时局动荡，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管文化革命搞得多么热闹他从不介入。
玉珍清醒时，还能断断续续的回忆起往事来，对杨建表现出万般柔情，一旦发病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嘶声咧嗓地唱歌，骂人。
有时她还跟在游行队伍后面呼口号！见人们在街上围着辩论，她拿着竹棍打散人群，大家都知道她是疯子，拿她也没办法。
到了一九六七年，文化大革命形势，向纵深发展，火千场除工农分部、红卫兵战团外、又新产生了几个观点不同的派性组织，与工农分部抗衡。有“全无敌战团”，“工人造反司令部，”等等。归纳起来就是两派，一派是以工农分部、红卫兵战团为代表的所谓“保守派”组织，一派是以“全无敌”，“红煤造反军”为代表的造反派组织。
造反派成员是原来由于家庭成份不好、没有资格加入革命组织的那一部分人，他们认为走资派对他们的迫害最深，因此对走资派也恨得最深，革命就最坚决。
几个造反派头目来联络杨建：“你被黑公安局整得那么凶，现在黑公安局已被砸烂，该你起来造反的时候了，快来和我们一起干吧！我们是和地区主力军、赤旗战团挂上了钩的。你又是大学生，应该走在运动的前列，在这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中发挥你的才干，革命需要你这样的人！”
杨建说：“我家有病人，缓后再说吧。”
一个叫钟进魁的造反派头儿说：“毛主席教导我们，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在路线问题上没有调和的余地。你不能当中间派和逍遥派！”
他接着说；“你不参加组织可以，但你的观点支持谁呢？”杨建说：“凡是革命的我就支持。”钟进魁说：“难道我们是不是革命的？”杨建为了摆脱这伙人的无理纠缠，便顺从的说：“你们是革命的。”
张兴庭当上了工农分部的第一把手。他性格偏激，急功近利，整天都在想如何将文化革命搞得有声有色。今天批判这个走资派，明天批判那个黑五类，他手下那一帮人，猜透了他的心思，为他出谋划策。充当军师。      
因此他搞出了一些名堂来，深受上面赏识。多次把他树为典型，在全县推广火千场的经验。
一天，不知是谁向他提出，杨建是个反革命分子，还公开说造反派是革命的，这样的人不批判去批判谁？不如将他作为反革命典型来批判，肯定效果不错。
本来，张兴庭对杨建印象就不太好，这个建议正中下怀，立即叫秘书准备批判会场。批判会场在关庙进行，两盏煤油灯将会场照得通明。
杨建两手捆绑着，红卫兵将他押上了批判会场。他头上带着高帽子，胸前挂着黑牌，头向前倾九十度，侧边还有几个公社的走资派来陪斗，台下数百名参加批判会的群众。
张兴庭亲自主持批判大会，看着时间己到，宣布；“大会开始！”
他提了提嗓门大声说道：“杨建这个反革命分子，在读大学时就和满月暴动骨干分子秦自明有联系，被劳教三年遣送回家，不好好接受改造，还用资产阶级腐朽没落的音乐，腐蚀群众思想，瓦解人民群众的革命斗志。他的罪行很多，希望广大革命群众起来揭发他！”
张兴庭一讲完，一个红卫兵站起来呼口号：“打倒反革命分子杨建！
杨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把反革命分子杨建批倒、批臭、批彻底！”
几声口号把会场的气氛提起来了。
接着他们就开始揭发说：“杨建在去年夏天，与一个从外地来的女人相互勾结，联系反革命勾当，那女人还在火千场到处转了几天，收集情报。搞间谍活动，杨建你老实交待和她做些什么事？”
杨建分辩说：“她是我大学里的同学，是来我家玩的，没干别的事情。”
红卫兵说：“听说她是来为你翻案的，有没有这件事？”
杨建说：“我本来就冤枉，是受人迫害的，我不是反革命。”红卫兵说：“看！他还对无产阶级专政不满。死不认罪，大家说怎么办？”下面有人说：“给他升几级！”
他一说完，就有几个人上前将杨建背上的绳子往上提了几下，这就叫升级。痛得杨建豆大汗珠往下滚。
接着又上来三四个人一顿拳打脚踢，打得他皮青眼肿，当时几乎昏了过去。
又是一阵口号声，会场气氛进入高潮。
在批判会上不知有多少人上台揭发了一些稀奇古怪、啼笑皆非的问题。
面对这群愚昧无知的人群，杨建即是有百张嘴也难辩清。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杨建干脆沉默。
批判会一直开到晚上十点才结束。
自那次挨批判会后，三天两头里不是受批判，就是陪批斗，时间长了他也麻木了。
玉珍的病基本上有了好转，但杨建的身体却非常虚弱。白天劳动改造，休息时还要护理她，晚上要接受批判，精神和肉体的折磨，就是钢铁身体也会散的。
玉珍看到杨建这样任人践踏，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晓得张兴庭对杨建有偏见，故意迫害他，于是决定找个机会教训教训这小子。
这天晚上又是批判会，大会正在高潮时，一个披头散发，全身散发着大粪臭的女人冲向主席台拉着张兴庭说：“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儿，今天来提拿杨建你这个妖孽，我要将你带回天庭受审。”说完便将臭哄哄的身体向张兴庭身上挨近臭得他想吐。他抓住张兴庭说：“杨建，你这个妖孽，今天我要将你拉回天庭！”弄得张兴庭哭笑不得他气急败坏的大吼：“快把这个疯女人撵走！”但谁也不敢上前，大会乱得一团糟。
有人上前暗中拉了张兴庭一把，悄悄地说：“杨建，玉珍这对情人也可怜，不要和这种人计较，得饶人处且饶人，才显得你有宽容大度之风。”
这样张兴庭顺着楼梯下地，就放弃了批判杨建的计划。人们一下散去。玉珍巧妙地就了杨建带他走出了会场。
火千场工农分部和造反派，为各自的观点天天争争吵吵，利用各自的宣传工具，相互攻击。致使社会秩序动荡不安。
文化大革命运动走向了极端，毛主席洞察一切，作了最新指示；“在工人阶级内部，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的工人阶级内部，更没有理由一定要分裂成为誓不两立的两在派组织。”
贯彻毛主席的最高指示，搞革命大联合是必然的趋势，火千场两方派代表谈判，在谈判席上都以自我为中心，互不相让，多次谈判毫无结果。派性斗争愈演愈烈，两派继续争吵，辩论。矛盾激化到白热化，时而还发生一些小摩擦。
一度时期工农总部势力占了绝对优势。他们为了打击造反派的嚣张气焰，展开了自上而下 的，“二月镇反”运动。用优势力量，硬是把造反派压了下去。
这样一来，一派掌权，也省掉了一些争争吵吵。基本上有了一个统一。
以工农分部牵头，成立了公社大联合委员会，大联委组织成员，由革命群众组织代表，解放出来的一部份表现好的原公社干部，进入了大联合委员会组织，张兴庭被当选为火千场大联委主任。
成立了新的领导班子，增强了领导力量。使一切工作开始走向正轨。大联委在抓革命的同时，也想促进农业生产的发展。
春暖花开农忙季节到了。公社召开大联委会议，号召社直属单位，农村大队革命组织、积极投入春耕生产。
在春耕生产大会上，张主任给大家读了毛主席一段语录：“目当正当春耕时节，希望一切解放区的领导同志，工作人员，人民群众，不失时机地掌握生产环节，取得比去年更大的成绩。”
张兴庭说；“我们在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指引下，取得了文化大革命运动的伟大胜利。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我们还要认真贯彻好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指示，抓革命、促生产，备战备荒为人民。”
接着他在会上布置了当前要抓的几项工作。
大联委委员们分片包干。在春耕生产中，供销社、合作商店要送货下乡，方便群众，保障物资供应。水利部门要做好农机准备工作，总之大家必须以春耕生产为中心，做好各自的工作。
他建议组织一个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深入到各大队，生产队，慰问战斗在春耕第一线的贫下中农的同志们。他说：“对于农村这块阵地，无产阶级不去占领，资产阶级必然会去占领，我们时刻都不要放弃这块阵地，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
他把成立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这项工作交给了原公社青年干部王召全负责。
宣传队很快就组织起来了，但还差一位二胡手，一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有人提议叫杨建去，但马上遭到一些人的反对，他们说杨建有政治问题。
推荐人反驳说：“搞乐器在后台，不会影响舞台形象。有一个好的乐手，反而会增加演出的效果。再且唯成份，也不唯成份，重在表现嘛！”
双方各持已见，争执不下。
张兴庭主任拍板同意杨建加入宣传队。他这个人，虽然平时思想有点左，但心地还不十分坏，他通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和观察，觉得杨建本质不错。特别是他和玉珍，对爱情忠贞专一经历，对他们的人格产生敬意。也慢慢地改变了对杨建的看法。
会后他专门找了杨建谈心。说：“这次我冲破层层阻力，破格叫你加入宣传队，是对你人格的尊重，对你的信任。你要经得起革命大风大浪的考验，在宣传队里改造好自己的世界观，立功补过，对你今后是有益无害的。”
杨建一听，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半信半疑地问：“张主任，是真的吗？”
杨建感到受宠若惊，一个被批斗怕了的人，深深陷入泥潭之中，不能自爬，能有人提拔是求之不得。
宣传队成员由公社业余剧团成员，红卫兵、返乡知青等组成。经过几天短期排练后，就奔赴到各大队去演出。
宣传队员们白天和群众一起下地劳动，晚上就近方便，利用学校、晒谷场、搭台演戏。演出节目无非是当时时兴的“忠字舞”，毛主席语录歌，自编自演反映两派斗争故事情节的小歌剧。虽无专业水平，但还能凑合。
演到高潮时，有人提议杨建来个二胡独奏。
杨建精湛的技艺，一上台演奏就下不了台，群众要求他接着拉，他一连拉了七八个歌曲，推迟了后面的节目，还是满足不了观众的需求，掌声不息，使杨建心情格外激动。
从那以后，每到一地杨建的二胡独奏成了保留节目。
宣传队由此出了名，走了不少地方，捧回了不少锦旗。附近一些乡、镇也纷纷来函，来电，要求去他们那里演出，这可把爱面子张主任乐坏了。
在宣传队凯旋归来时，他亲自到车站迎接。并大办宴席慰劳这些为他争了光的有功之臣。
每当听到别人赞扬宣传队，他总是春风满面得意而自豪。杨建也出因此得到了他的重用。
张兴庭将杨建安排在公社大联委作秘书。杨建逢上贵人，又踏上人生的春天。玉珍的病也彻底好了。脸也红润了，二十五六的人和少女没有两样。不减当年风韵，而且多了些成熟之美。
看到这对年轻人枯木逢春，青春焕发，乡亲们打心眼里高兴，一些热心的老婆婆有意试探刘婶：“杨建和玉珍年龄也不小了，趁您身体还硬朗，不如把他们的婚事办了，也好早日抱孙子嘛。”
刘婶说：“谁不想呢，我做梦都在想抱孙子。”
看到玉珍今天这个样子，杨建感到十分高兴。他如一个长途跋涉的人，渴望达到目的地，一旦到达目的地。反而觉得有些累了。
刘婶天天催他结婚，他觉得也应该给玉珍有个结果了。
晚霞散尽，夜幕降临，蟋蟀低鸣，蛙声阵阵。杨建和玉珍又在昔日幽会的河滩上散步，这天，他们心情特别好，杨建趁此机会提出和她结婚。他温存地抚摸着她飘洒的头发说：“嫁给我吧，玉珍！”
玉珍说：“不、不、不。我不配做你的妻子！”
杨建说：“为什么？”
玉珍说：“是我误会了你，是我对不起你，杨大哥你不能娶我这个结过婚的女人。”一下扑在杨建身上大哭起来。
杨建说：“是我不好，使你受苦了，不能怪你，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好了、好了，什么都别说，难道还要我们重新陷入相互痛苦之境地吗？”
杨建和玉珍在一九六七年五月四日举行结婚仪式。
结婚仪式由张兴庭主任主持。社直属单位、各生产大队、革命组织成员，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都来庆贺。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举行了一个革命式婚礼，那场合也够气派。
大联委也组织了一批年轻人迎亲。玉珍这边由晓琴当送亲娘，一路上吹吹打打地将她送到杨家。洞房花烛夜，闹洞房、出难题，个个显高招。半夜里闹得街坊不安宁，久久不愿离去。直到天到拂晓人们才散去。杨建和她好不容易才度过了这难熬的难关。
相处十多年，杨建才第一次看到玉珍的那洁白如玉的胴体，太完美了。他情不自禁地抱着她，亲吻她……他们如坠云雾，如痴如醉，如胶似漆，享受着这短暂的幸福的新婚之晨。
“不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对恋人是久旱逢甘露，相依相恋，如胶似漆，百般地珍惜这迟到的春天。
五月中旬，温泉区工农分部，接到县工农总部通知，召开紧急会议。区属十个公社的工农分部、红卫兵战团的头目们，集中在温汤井盐厂开会，火千场工农分部，张兴庭和杨建两人参加的这次会议。
在会上区分部的头头向大家通了一个气，说；“支左的中国人了解放军七七九九部队派了一个团付政委代号为四号首长的。近日要去温泉中学宣布一顶省里的重大决定，据小道消息透露，是专门来为万县市主力军、赤旗战团平反的事，大家心中要有个底。”
听到这个消息，会场如油锅进水一下沸腾起来，大家有些激动，纷纷发表了各自的看法。
一个分部头儿站起来说；“我说省里不知是怎样想的，刚刚平息动乱社会基本上走上正轮轨，还嫌乱得不够，造反派是什么东西，黑五类，社会渣滓，为他们平反，省里的立场站在什么位置上去了！”
“我们贫下中农坚决不答应！”大家愤怒地吼着。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头目站了起来，他就是黄金水泥厂的厂长、温汤井公社工农分部的头头，人们称他朱大汉，他提起嗓音喊道：“我相信我们的事业是正确的，我们不能半途而废，假如工农总部剩下一个，我也将红旗扛到底！”
在场许多人激动得哭了起来。温汤井会议在五月二十二号结束。
五月二十三号区工农分部通知各公社分部、战团去温泉中学参加会议。
当杨建他们赶到温中时，已经是人山人海，围得学校水泄不通。
人们私下议论纷纷：“七七九九部队四号首长带一个排的军代表，在这里宣布为万市主力军、赤旗战团平反。我看他们怎么下得了台！”
“这解放军支左也是昏了眼，看不清造反派的本质，给他们平什么鸟反！”“毛主席都相信贫下中农，他们凭什么不听毛主席的话？”
在学校的操场上停着三辆军用卡车，车上站满了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还有一辆军用北京吉普车。
会议室坐满了人，上方坐着军代表，左边一排坐的造反派代表，右边一排坐的工农分部的代表，双方架势是怒目相向，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会议开始了，主持人开始讲话了：“今天是四川省革筹，派七七九九部队的支左军代表四号首长，来我校宣传毛泽东思想，传达省革筹的指示，大家欢迎首长讲话。”
会场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有人领呼口号：“向解放军学习，向解放军致敬！”
军代表们高呼：“向工人阶级学习，向贫下中农学习，向红卫兵革命小将学习！”
一位中年军官站了起来，先作了自我介绍：“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七七九九部队副政委，我们一行三十多位子弟兵，是来向广大群众学习的，首先让我们一起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请大家把语录本翻到×××页，我们一起来学毛主席语录。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在工人阶级内部没有根本和利害冲突，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的工人阶级内部，更没有理由一定要分裂成为誓不两立的两大派组织。”
读完毛主席语录，他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非常严肃地说：“下面由我来宣读四川省革筹的决定……万县市主力军、赤旗战团是革命群众组织，“二月镇反”运动对他们有些不公平，我希望你们要放弃前嫌，重归于好，坚决执行毛主席的指示和省革筹的决定，团结起来，为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为保卫无产阶级专政做出贡献，将文化大革命引向纵深发展。”
他话还没讲完，会场上就起了哄，造反派这边是热泪盈眶，连呼：“感谢党中央，感谢毛主席，四川造反派重新得解放！”工农分部那边，议论纷纷，忿忿不平，他们站起来质问杨国毅：“造反派里面是一些什么东西，黑五类、地痞流氓、社会渣子，要我们贫下中农和他们合好，白日做梦！”“请问，你们支左部队是支左还是支右？你们的立场站在什么位置的？你们还是不是人民子弟兵，你们在为谁撑腰?”
四号首长想解释，由于群情激愤，他根本插不上言。
群众越吵越气愤，主持人无法控制局面，会场安静不下来。他们把军代表围在人群中间，指手划脚，摩拳擦掌，纷纷指责他。有的甚至还去拉他。军代表们骂不还口，拉不还手，保持着军人良好的姿态。耐心地向群众作解释工作。喊哑了嗓子，也无济于事。他们的声音在群众愤怒的声浪中显得那么微弱无力。
事态继续发展，眼看着首长围攻其心不忍，军用卡车上的解放军战士冲过来保卫首长。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样的军代表我们不要，把他们赶出去！”
这一煽动，从门外冲进来几个彪形大汉不问青红皂白，将四号首长架着出了校门。
解放军战士围过来，隔开群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首长从人群中救了出来，许多战士衣服被撕破，帽子被抢走，脸上，手上有很多被抓的痕迹。
为了避免流血事件发生，四号首长命令部队撤退。几辆军车在群众的辱骂中缓缓离开温中。这就是有名的温泉中学“五、二三事件。”
这下造反派有支左部队撑腰，逐渐扬眉吐气起来，原来被迫退出造反派组织的人，看到了希望，纷纷退出工农分部重新回到组织怀抱。工农总部一些意志薄弱的人，也反戈一击，来参加造反派组织。
造反派的力量在短时间内得以壮大，很快和工农分部的力量形成旗鼓相当的趋势。
街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造反派吵着要求重新改组大联委，不能一派操纵大联委，应该是有两派联合真正意义上的大联委。
工农总部这边也坚决不干。街上天天辩论不停止，游行示威不断，大字报上墙相互攻击，双方撕毁复盖别人的大字报，浪费了不少纸张。
一天，电话铃响起，对方急促地问；“喂，火千场工农分部吗，请你们的领导接电话！”杨建接过电话，说：“我是大联委秘书杨建，请讲！”
电话里说；“邻县红卫兵联合司令部向我们求救，他们被造反派观点的‘11.27’组织，围追堵打，快撑不住了，县总部命令你们在尽短的时间内，组织一支队伍去支持他们。三日内全县武工队，在邻县农坝公社汇集后然后进入邻县城区。”
杨建向领导作了汇报。
张兴庭主任接通知后，立即召集了大联委会议，当天就组织了三十多人的武工队。每人配上钢钎和藤条帽，在大联委后院整装待发，听他作战前动员。
张兴庭讲道：“同志们，红联是我们的兄弟组织，他们为了捍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与该县的“11.27”组织作殊死斗争，这种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是我们职责所在，我们要去解救他们，支援他们。你们这次去是代表县内广大革命群众，代表无产阶级革命派出师邻县，一定要打出声威，不能给我县丢脸！”
队员们振臂高呼：“我们一定要打出声威，打垮“11.27”组织，为‘红联’战友报仇雪恨！”
两个队员抬来一桶酒，张主任给每个队员盛了一碗酒，先端起一碗喝个碗底朝天，以表其决心，为上前线的战士饯行。接着大家共饮了壮行酒。
为了避嫌，他们选择夜晚出发，抄小路从大堰公社进入农坝公社。到农坝公社后，由县里带队奔赴到武斗的前线邻县磨盘寨。
玉珍和杨建结婚后，人们对她另眼相看，走在大街上不停地有人主动打招呼，使她应接不暇。
长期的精神压抑，一朝碰上这顺心的日子，她有些沾沾自喜了，整天乐哈哈的，喜形于色。
杨建却不是这样想的，他时常提醒她，不要太高兴了，这样的形势发展很不正常。一个国家也不可能永远处于无政府状态，毛主席说过：“天下大乱，必然会得到天下大治，”最终还是要让共产党的执政机构来领导这个国家。
她却不以为然，她认为政权掌握在革命群众手中，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毛主席最相信工人和农民，这没有什么错的。
杨建也不与她过多的争论什么。他心里有数，多年的风风雨雨，使他能深透地看清一些问题，但他对目前局势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但总觉得这样搞不是长久之计。
邻县传来捷报，地区九县一市的武工队攻下了“11.27”的最后堡垒磨盘寨。
这次武斗中县里的三个鹰即：海鹰、雄鹰、林鹰〈指船工，道班，林业工人的革命组织〉在武斗中打出了名。
火千场去的三十人无一伤亡而凯旋而归。张主任派了两个手扶拖拉机前去迎接前方归来的将士。
当时温泉至大进的温大路刚完工，在新公路上，群众夹道欢迎他们的归来。
这些勇士们回来后，神气活现地在街头巷尾里高谈阔论，评功摆好，个个成了群众中的传奇人物。
武装攻打临县，地区调动了九县一市约5000余人，轮船，汽车数百计，还动用了现代通讯工具，组织了大批医务人员。陆战枪炮样样皆有，仅子弹就拉了十几卡车，炮弹数百发。发动了一场规模空前的武斗，其目的是为了两派权力之争的需要。多少无辜群众死于非命，多少受蒙蔽的参与者命偿黄泉。
人们私下议论着：“某人在武斗中发了横财，抢了银行和信用社，”
“某某在战场上杀了多少人。”
这些故事和议论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中心话题。大家议论去，议论来，谁也没去研究过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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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兴祥

第六章   逃难流亡新疆

一九六七年八月，两派斗争愈演愈烈，社会秩序动荡不安。街上不时传来各种小道消息，“上面是坚决支持造反派，认为工农总部保守，革命不彻底，造反不积极，渐渐失宠。”“某某首长接见了造反派头目，还作了重要讲话。”这些小道消息也不是无根据的。
工农总部内部的人也开始人心惶惶，朝不保夕，阵脚开始有些乱了。
以前见人就躲的造反派，现在是挺胸阔步走在大街上。看到这种局面，张兴庭非常担心，便召集大联委开会商量对策。他说：“我们的人，看到造反派逐渐强盛来来，开始在观望，在动摇，人心散然，士气低落，你们想个办法，怎样摆脱这困境？”
一个委员发言：“我看这局势不是你我能所扭转的，是兴，是衰，上面一句话，看来只得听天由命啦，我认为应该考虑我们今后怎么办的事情，不然到头来要吃大亏的。”
杨建也发了言：“从形势发展上分析，我们处于劣势。其一，造反派有支左部队的支持，听说前些日子他们还组织人抢了县武装部的枪，那枪支能抢得到吗？但是他们抢到了。这说明什么？其二，我们年初能搞‘二月镇反’难道他们就不会搞个什么月的行动吗？前些天听说武装部的枪被抢后，造反派持枪进城示威，这不是明摆着要与我们决一死战吗？”
又一个委员发了言“上面是讲要团结，要联合。一旦他们占了上风会那么宽宏大量吗？我看我们心中应该有所准备才行。”
在场的人纷纷发表意见，与杨建想法大同小异。
张兴庭最后强调：“从今日起，通知下面作好应急准备，我们大联委成员，每两人编成一组，遇到紧急情况，相互通知撤离，两人一起相互才有照应。
果不然在当天晚上，县总部通知：“最近造反派有一次大的行动，行动名称叫‘八月剿匪’希各单位接通知后，立即通知疏散骨干，保存实力。”
大联委碰头后，各自按预案实施。马上组织撤离。
杨建和张兴庭一个组，约定当晚十点在陈仙姑庙前会合。杨建将撤离的事告诉了玉珍，听到这消息后，不知所措。她哭了：“我们的命为什么这样苦呀，奔波十几年刚混上一点好日子，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一走，这一家人怎么办呢？”
杨建说；“只是暂时避一下风头，不久会回来的。”
玉珍说：“你去给造反派说，你不是自愿参加工农总部的，你反戈一击不就成了，还躲什么？他们不会将你怎样的。”
杨建说：“你不懂，这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我们和他们结仇太深，相互打死了不少的人，他们会放过咱们吗？这次不走，要是被他们抓去，不会轻饶咱们的，说不一定会丢命的，你快去收拾一下，不然就来不及了。”
玉珍死活不放杨建走。杨建看看表已过八点，约会的时间只有一个多小时，他心急如焚。
她和杨建僵持着……
街上黑洞洞的，很少有行人，静得出奇。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哨声和混乱的人声……
杨建吹灭了煤油灯，他从门缝中望去，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涌向大联委办公室驻地。
有人在喊：“造反派戒严啦！”接着一阵枪声响起……
玉珍吓坏了，这才去收拾东西。
杨建气愤地说：“说你不听，这下好了嘛！”
杨建也来不急收拾东西啦，从玉珍手中拿了点钱和粮票，从后门跑了出去。
前门已经有人在敲门了。接着门被砸开，进来一伙人。一个带路的本地造反派指着说：“她就是杨建的妻子。”
一个身插手枪、身材魁梧满脸胡腮的人上前问道：“杨建在家吗？”
玉珍吓得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地说：“杨、杨、杨建没有回来。”
带队的人吼了一声：“给我搜！”手下七八个持三八大盖的人，在家里，翻箱倒柜，也没找到杨建，便来报告：“报告队长，人没搜着，只有后门开着，一定逃走了。”
那队长见没有抓住杨建，恼羞成怒，把她推倒在地上，指挥随从：“给我追！”
几分钟后听到后山几声枪响，她心一紧。
一阵折腾后，街上慢慢恢复了平静，漆黑的深夜，没有一丝亮光。远处不时传来狗吠声。
她一夜未眠，时刻担心杨建的安危。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慌忙出去打听情况。
街上议论纷纷：“这次行动是‘月剿匪运动’昨晚造反派抓了不少工农总部的人，”“被抓的人全部关在公社大会议室的。这年头人好像疯子一样，今天你抓我，明天我抓你，不知要乱到什么时候哟！”
玉珍急忙赶到公社会议室。
两个荷枪实弹的人站岗，不许进会议室。外面围了不少家属，也是想看看被抓亲人，在那里哭哭啼啼的苦苦哀求，但还是不能进去。
玉珍明知进不去，但他又不死心，担心杨建的下落，在那里干着急。
还好她通过一个在造反派里面的同学。才晓得杨建已经跑掉了，这时她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那段时问街上传来了许多骇人听闻的消息。
说县里有个姓胡的武斗者，去临县参加武斗回来吹嘘说他杀了人，于是造反派将他捉去，没几天就在县城的较场坝沙滩上将他处决了。
“有个派出所所长自杀了，但有人私下议论他不是自杀，而是有人将他暗杀了。”
“温中‘5?23’事件，围攻四号首长的那几个人已被抓起来，准备处决。”
小道消息四处传播，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那天晚上，杨建从家中逃出，直奔陈仙姑庙与张兴庭会合后，慌忙选择近路向县城方向逃跑。
他们也不知走了多久时间，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啦，累得走不动了，便躲在公路边草丛里休息。张兴庭气喘吁吁地说：“ 我们这样瞎跑，究竟要到那里去？”
杨建说：“我也不知道。”
张兴庭说：“你成都不是有同学吗？不如到那里去，如何？”
杨建说：“不成，不成，人家晓得我们这层关系，说不定会到哪里去抓我们的，我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一辆卡车停在他们跟前，司机下车解小便。
机会来了，杨建喊了一声：“上车！”他俩悄悄地爬上了车箱。
车上装的空麻袋，他们钻进麻袋里藏了起来。汽车起动了，他们的心才放下来。
刚才的又惊又吓，使他们感到又累又乏，不久便在颠簸的车上睡着了。
杨建做了一个梦，梦中到了新疆，那里人非常好，捧出了哈密瓜招待他们，他俩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知吃了多少西瓜，但总是吃不饱……
一阵喇叭声将他们惊醒，这时天已蒙蒙亮，车外雾气沉沉，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杨建想，管他到什么地方，现在是逃命，只有听天由命啦。
车不停地开着，开着。他们睡不着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好忍着。
傍晚汽车终于在一个大榕树下停了下来，前面有几辆车，停在一个路边店前洗车加水，司机下来，接过水管加水，洗车。他发现了车上有人。便上前大声吼着：“你们是为什么爬车？还不跟我下来！”
看这司机还有些面善，杨建便将他们逃出的经过讲给他听，并苦苦哀求说：“师傅，你让我们再搭上一程吧！”
这司机听了杨建一席话，顿时生起了同情之心，便问：“你们打算到那里去？”
杨建说：“目前还没有可去的地方。”
那司机考虑了一会儿便说：“这样吧！我这趟车去新疆，你们就到新疆去吧，那里地广人稀可以藏身。”
杨建暗想：“真还应验了昨晚之梦，”便回头和张兴庭商量后说：“我们就去新疆吧！”
杨建问：“司机同志贵姓？”
司机说：“免贵姓刘，家住合川县，目前在新疆工作，以后你们就叫我老刘吧。走！吃饭去！我做东。”
张兴庭说：“让你请客不好意思，还是我们请你，我们遇上你，是遇上了贵人了，多亏你的帮助。”
老刘说：“同船过渡前世修，今日相遇是缘分，再说一路上我也有几个能摆龙门阵的伙伴，省去寂寞，别客气，吃饭去！”
他们在店里坐了下来，老刘买了票，服务员端来了十个包子，三碗稀饭和一些小菜，已有一天没吃东西了，桌上的东西被他们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干净净。
老刘将车前后检查了一遍，起动车又出发了，老刘叫他两坐驾驶台，一路上他们说说笑笑，好不快活。谈到高兴处杨建问老刘：“你是好久去的新疆？”
老刘说：“说来话长，那是在1960年，合川县闹自然灾害，家里生活不下去了，只身一人去了新疆，在人介绍下开始在运输公司当清洁工，后来他们见我为人忠厚老实，勤快在单位上人缘好，不久将我转了正式工，学开车，才有了这份职业。”
在车上杨建和张兴庭各自摆了自己的经历。
老刘说：“你们有文化条件都比我好，到了新疆能有大的发展，那边只要你肯干，是大有前途的，新疆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不知不觉，他们经过达县，平昌，西安，银川，河西走廊，甘肃兰州，几天时间的行程，终于走进入新疆地界。
这一路上老刘有不少熟人，住店非常方便。老刘说：“干我们这一行，是给人方便，自己方便，偶尔捎别人一程路，别人会感激不尽。这年头宁可当司机，不愿当官。当司机吃香喝辣，朋友遍天下。”
天不早了，他们来到一个小镇，老刘便把车开进一家旅店。一个年近四十的女服务员走过来招呼：“刘师傅你这趟车还走了几天哟。”
老刘问：“有无床位？”那服务员说：“305单人间，给你留着的。”
老刘说：“我们一路是三人。”服务员说：“那就住402吧，三人间，床单刚换。”
吃过饭后，他们没出去玩，坐在室内谈天。老刘问；“杨建，你们下步打算怎么办？”
杨建说：“还要请刘大哥帮忙，我俩举目无亲，你这一路人熟悉，只要能找个容身就行。”
老刘沉默了一阵子，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吧，离这里向北走几十里，有一个135农垦建设兵团场的团场团长姓董，是达县人，和我还有些交情。加上他又是你们同乡，我介绍你们去那里如何？”
张兴庭和杨建说：“要得，要得！”
老刘当场写了一个条子交给杨建说：“明天我们要分别了，你们先到那里去搞一段时间不行再想办法。”
这一晚，他们谈到深夜，第二天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老刘，自己搭客车去135农场住地。
客车颠跛的路上行驶着，一路上看到的是荒凉的戈壁滩和干枯的河床，风化的沙崖，气候十分干燥炎热。偶尔还能看到一小块绿洲和村庄。
进入场团驻地后，地上的绿色渐渐多了起来，能看见茂密的森林和大草原、还有大大小小的河流、湖泊和沼泽地，清澈的河水，湿润的空气。成群的牛羊在草原上移动着，牧民赶着马儿来回奔跑。
汽车又行驶了约一个小时，就到了135农场团部住地停了下来。
一排排洁白的平房，一望无际的农田林网，还有大片的向日葵，一望无际的棉花地。几台联合收割机正在忙着收割。
翠绿的葡萄架子遮满院子，使人看着就想流口水。
这是一片富饶的沙漠绿洲，美丽的田园风光，看到这一切，使他们忘掉了连日旅途上的劳累。
张兴庭和杨建站在暖茸茸的草地上，感叹道：“多美的边塞风光啊！”
他们走进场团，将信交给了董场长。董场长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俩。董场长四十来岁，中等个子，有些清瘦。一接触便知是一个豁达的人。他向杨建他们详细地打听了家乡情况，听完后长叹一声：“不知要乱到什么时候？我们国家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不过你们放心，我们是建设兵团，半军事化，文化革命冲击不到这里来。”
谈了一会儿家常后，董场长说：“你们先住下来，等我们场委会研究一下，明天给你们作答复。”
第二天上午，场里通讯员来叫他们去场部，董场长说：“经研究同意你们进农场，农场欢迎你们！只不过这里比较艰苦，你们要作好吃苦的准备。”
杨建说：“我们是出来避难的，您能接纳我们就感激不尽，还有什么挑选的。”
董场长说：“我场团是新疆建设兵团的农垦师的下属单位，目前七八百职工，百多个家属，经营着万亩耕地，还有大片草原和森林，以农为主，兼营牧业、林业，点多面广工作流动性也大，你们来了会减轻我们的工作压力，希望你们好好地干，为边疆的农垦事业作出贡献。”
杨建和张兴庭安排在军马连，军马连以饲养军马为主，还养了一些羊和牛。杨建要分在一排三班，张兴庭分在二排六班。
一排三班长，买买提是维吾尔族人，年龄45岁，1.7米的个子，平时少言寡语。全班共12个人负责2000匹军马放牧任务。三班所在这片草原叫乌蒙草原，离135场团有10公里距离，前面是无边无际的沙漠，背靠四季不化的雪山。这里是135场团的边缘地带，也是全场最远的牧场，条件十分艰苦。
来了新同志，买买提叫人宰了一只羊，大家热热闹闹的喝着酒吃着手抓羊肉，班里又重新组合劳力，共分6个组，杨建来后正好两人一组。
买买提安排杨建和他在一个组，一个组的家当有：一辆马车，一顶帐篷，日常用具随车走。他们是走到什么地方黑了，就地安营扎寨，过着常常迁移的游牧生活。
从早到晚，买买提很少说话，每天机械地干着生火、煮饭、赶马放牧、巡护马群、拾牛粪，捡干柴等活儿。
杨建跟着学习放牧、骑马。他们偶尔还能搭上几句话，买买提说汉语还算可以，但每次搭话他总是三言两语应付而已，说完后马上又陷入沉默之中。
杨建觉得他有心事，初次相交，也不便深问。在这人迹罕至的草原上，除他二人相伴外，每天看到的就是雪山、草地、森林、湖泊。还有蓝天雄鹰、野兽和马群。这里大自然风景很美，初来乍到还会产生一些激情，可是时间一长，也觉得寂寞与无聊。特别是夜深人静之时日子最难熬，也是杨建思念故乡最强烈的时候。“床头明月光，凝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的诗句恰如其分地体现他此时的心境。
他想到远方的玉珍，想到二老和孩子们，整宵难眠，失眠的折磨，迫使他常常深夜走出帐篷，望着无垠的草原夜空发楞，那一轮明月在棉花般的云彩里时隐时现，使他百感交集，黯然泪下。
他在想自已目前处境如“苏武牧羊”在匈奴一样，不知何年何月才是归期……
他常常做梦，有一次在梦里他回到了火千场，场郊郁郁葱葱的青松林，兰悠悠的东里河，还有那绿油油的玉米地，他在弯曲的山路上匆匆忙忙地往回赶，看到山下的火千场正是赶场天，火千场还是往日那么热闹，那么拥挤。他刚走进李家坪场口，看见一队游行的人，前面押着玉珍，她胸前挂了一个黑牌，上面写着“匪婆子玉珍。”
一个满脸胡腮的人边走边用鞭子抽她，她发出一声声惨叫。杨建见别人在打老婆，此时浑身热血沸腾，难已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抓住那人的手说：“你不能打她，要抓就抓我！”
游行队伍里，有人认出杨建来，大喊道：“快抓住他！他是杨建！”
玉珍看到了杨建的突然出现，又喜又惊，她大声喊道：“杨建，快跑！快跑！快跑！他们抓住会打死你的！”
杨建站在那里不动，她急了，她说：“你再不跑我就死在你面前。”
杨建无奈，只好扭头躲进玉米林里。
这一幕是那么突然，当造反派反映过来时，杨建已跑进玉米林，不顾玉米叶挂伤皮肤，拼命地跑着。
只听到后面响起了枪声……
杨建想跑，总是跑不快，眼看追兵已靠近，此时他己跑到了七层楼的悬崖边，追兵已将他三面包围，前面无路可走了，杨建在想抓着了也是死，不如跳下山崖，于是他眼一眯，心一横，纵身跳下崖……
他的身体轻飘飘的，如堕云雾之中，接着又是“砰、砰、砰”几声枪响。
杨建惊醒了……
床上不见了买买提。他翻身走出了帐篷，帐篷外一片漆黑，只见无数蓝悠悠的东西，在野外晃动着，马群一阵骚乱。
黑夜中又是几声枪响……
原来是买买提在打枪。
杨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慌忙顺着枪响的地方摸去。买买提看到了杨建，喊道：“快点火！”杨建把火堆点燃后，蓝悠悠的东西，看见了火光立即散了。杨建问买买提：“刚才发生了什么情况？”
买买提告诉杨建：“刚才狼群在袭击马群，我用枪吓他们，吓不走，只有火，他们最怕火光。”
杨建问：“狼群经常会来袭击吗？”买买提说：“也不一定，但每晚得出来巡逻几遍。”
杨建说：“你为什么不叫我作个伴，刚才多危险啦！”买买提说：“我见你刚来，怕耽误你睡觉。”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们俩己经没有一点睡意了，就坐在火堆边聊起天来。这一晚买买提一反常态，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不知不觉来这里两年了，杨建已成为了一个非常熟练的放牧工，工作卖力，又有知识，很受领导同志们喜欢。他平时很爱学习，尽管报刊一般要晚到十几天，新闻变旧闻，但他还是爱不释手，非常注意收集内地形势动向的信息。当他看到全国各地相继成立了革命委员会，社会秩序有所好转，派性斗争基本遏制，抑止不住内心的喜悦，他似乎看到了中国希望的明天。
买买提从场部开会回来，对杨建说：“你马上去通知各放牧点，召开紧急班务会，传达场部开发巴达草原的精神。”
在会上买买提说：“目前，我场人口增多，资源减少，草场在逐步退化，场里经济出现了亏损，经场党委研究决定开发巴达草原，已把打前站这个任务交给我们班，这是领导对我们的信任，我们要坚决完成任务！”
听班长这么一讲，大家信心百倍地说：“班长，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买买提说：“场团决定先派两名同志先去探个路，做调查搞个试点，为下步大规模迁移打下基础。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们一班。”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后纷纷要求去巴达草原。
最后，买买提决定由自己和杨建去巴达草原。买买提安排好了班上的工作，暂由付班长主持班里工作。
临走那天，董场长亲自来为他们饯行，鼓励他们竖立信心，战胜困难，争取圆满完成你领导交给的工作任务。
他们选了三百头肥壮的马，到巴达草原试放。那天，杨建骑一匹枣红马，班长骑一匹青色马，他们如上战场的勇士，前后照应，撵着马群，一只黑狗不停地来回窜动。
马群缓缓地向沙漠腹地进发……
巴达草原离135场团有百多公里远，中间要通过一段大沙漠，它是沙漠腹心的一片绿洲。人迹罕至，以前从未人发现的一片原始地带。
无边无际的沙丘如大海，巨浪起伏，烈日喷火，晒得沙粒发烫，冒出了热气。前面有一个水泽，马群齐向水泽拥去，饮着水。买买提也将随带的水壶装满了水，趁着空隙，在水泽边煮饭。饱餐一顿后开始赶马上路。
越往前走，杨建越感到口干舌燥，他不停地喝水，身上又不停地冒汗。马群行走速度也因天气炎热而放慢了。四周没有一点遮盖之物，只有留在身后的那一长串杂乱的足迹。
马群在烈日下，喘着大气，艰难地爬行着……
恶毒的烈日终于落下了沙丘，漫天的晚霞送来了一阵凉风，他们的汗水被凉风吹干，身上感到爽快，衬衣上却印满了盐渍。
走着，走着，地面上出现了石块和一些细小植物。一段巨大的，奇形怪状的风化岩石层，展现在面前，中间一条很长的山谷，他们顺着山谷走了一段路，看见前面有一座古城废墟。里面断墙残壁，空无人迹。
这是一座被风沙吞没了的古城。也不知是什么年代，什么原因被荒弃的。
天色已晚，他们将马群赶进古城废墟里，在城里安营扎寨，买买提负责搭帐篷，叫杨建去捡柴枝。杨建四处寻找，捡不到柴枝。
买买提说：“前面不远有一种黑色的软泥，这种软泥比较好烧，你去捡些回来。”
杨建捡回一口袋这种软泥，点上火果然腾起熊熊火苗，他说：“这东西真好！”
买买提说：“当年唐僧西天取经路过这里时，一片火海挡住去路，是孙悟空借芭蕉扇将山火煽息后留下的这东西。”
经买买提这么一说，杨建仔细观察这黑色软泥，发现是地下冒出的石油，他说：“这叫石油，被太阳晒干了的沥青块。”
水烧开了，他们拿出压缩饼干下开水吃。一天的劳累使他们感觉很困倦，简单收拾一下后就躺下，他们很快地就进入梦乡。
杨建感到非常寒冷，一觉醒来正值午夜，，四周十分宁静，皓月当空，月光将这废墟照得十分阴森恐怖。断墙残壁，阴森冷风好象阴曹地府一般。买买提也被泠醒，这时火己熄了，气温下降得更快。他们披着棉大衣，相互依偎着取暖。帐篷外寒风阵阵，睡意全无。
杨建突然问起：“班长，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农场？”
买买提点燃莫合烟，猛吸了一口，憋了多久才将烟雾吐了出来，一股浓烟散发在夜空。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说来话长，都五年啦，那时我家住在吐鲁番郊区，我是独子，家里生活还算过得去，十二岁那年，父母去世，我就成了孤儿，靠生产队扶养过日子，村里有一位姑娘叫阿达尔，美丽善良又重情，父母在时我们两家相处很好，从小我们就订了亲。父母去世后她也不嫌弃我，我们常在一起玩，和一群小朋友玩家家，做“假夫妻”过日子，玩得特别起劲。她爱唱歌，那银铃般的嗓子我最爱听。特别是她那一声声“买买提哥哥”叫得我心花怒放。十六岁那年出脱得像支出水莲荷，水灵灵地惹人喜欢。”
杨建说：“好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买买提说：“可不是嘛，谁知村长看上了阿达尔，请人做媒要她做儿媳。他儿子是一个呆子，阿达尔不愿意嫁给他，他便以权压人，给阿达尔的父母施加压力，我是孤儿，无依无靠，斗不过他们，硬是眼睁睁地看着村长的儿子霸占了我的心上人。”
杨建问：“后来呢？”
买买提说：“阿达尔嫁到村长家，过得很不快活。不开心是就找到我，要和我远走高飞离开这里。走到一个没有人住的地方。”
杨建说：“你答应了没有？”
买买提卷了一支莫合烟，点燃后吸了一口，叹了一口气：“有一天阿达尔在坡上弄柴，被那呆子打得脸青皮肿，我忍无可忍将呆子打了。这下可惹下大祸，村长要抓我去坐牢。”
“在一个月黑之夜阿达尔帮助我逃了出来。她为我准备了包干粮和衣物，临别时告诉我无论我到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他一直等着我。只要有了落脚点就去接她。”
杨建又继续问：“后来呢？”
买买提说：“我一直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往前走，我当时心中有这么一种信念，太阳升起的方向会找到光明和幸福，有了期待，便有信心。一路上餐风露宿，渴了就喝坎儿井的水，饿了就挖草根，野菜，沙葱，木须草，抓地老鼠吃，有时饿得没办法了，就进人家菜园拔萝卜充饥。”
“平时我专拣人迹稀少的地方走，一心要找到心中的伊甸园。当我走近沙漠时，心中总认为沙漠腹地有绿洲，也许是心灵感应吧，在沙漠中走了一天一晚，还是没走出去，我咬着牙，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终于被饥饿和疲倦击倒，昏迷在沙漠之中。”
杨建听入了迷。
买买提继续讲：“当我醒来时已是深夜，我是被寒风吹醒的。肚中饥肠辘辘，口干舌燥，浑身无力。身体也被流沙埋了一半，当时我有一种恐惧感，难道我就要死在这异乡沙漠之中吗？我想起了临别时阿达尔的嘱托和那期待的目光，想到心中的绿洲，我毅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凭着惊人的毅力和意志，在天亮前我终于走出沙漠。”
“嗨呀！使我大吃一惊。前面突兀起一个环形山崖，好像一个巨大无边的沙漠城堡，我从一个很长深沟走了进去，大约走了一个小时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大盆地。四周是高耸入云的雪山和峭壁，盆地有森林、草原和湖泊。成群结队野兽奔跑在草原上，就是没有人烟，一切都是原始状态。我当时高兴极了，还以为是幻觉呢。”
买买提此时脸上泛发出红光，他说：“难道这就是上帝为我安排的栖身的地方吗？我饿极了，在小溪随手抓了几条小鱼生吃，填饱了我这些天干瘪的肚皮，吃了东西也有几分精神了，就开始观察这个盆地，我走遍了每个角落，盆地里有充足的食物够我们在这里世代生存下去。”
他接着说：“我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水，开始往回转，去接阿达尔，谁知在沙漠中迷了路，走了两天两夜后昏倒在沙漠之中。幸好被农场牧马班长，现在的董场长将我救出来，从此我就在场团安身立命，成为一名正式职工。”
买买提说：“我把在巴达草原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场团，场团根据我提供的线索，还专门派人考查了这个地方，巴达草原还是董场长命的名，场里一直想开发这片草原，没有实现这个计划，今天我们能打头阵是我们的荣幸呀！”
杨建听后似梦中醒来，这神奇的故事情节使他入了迷，回想自己坎坷的经历，他和买买提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见曾相识的感觉。相同的经历和共同的理想，将这两颗心贴得更紧了，这一晚他们俩天南海北地无所不讲，无形的力量在激励着他们。
他们在巴达草原一边安顿家园，一边详细地、系统地堪查草原上，动植物资源，地理状况、气象条件等等，掌握了大量的一手资料。测得这片绿洲共30平方公里，几万亩森林，几万亩草原，还有一个大约有1平方公里的湖泊，从雪山上流下来的溪水全部汇集在湖中。
草原通向外界只仅有三个峡口，峡口崖陡路窄，如果在峡口上用木栅封住，在盆地内就可以搞封闭式的放牧，是一个省工省时的天然放牧场。
草原上有几十种野生动物、几百种野生植物、还有虫草、贝母、当归、雪莲、甘草、锁阳、枞蓉等珍贵药材，筒直是一个原始的，天然的绿色宝库。他们将这些信息及时用电台反馈到场团。为开发巴达草原提供一手资料。买买提高兴极了，他说：“这块宝地是人间奇迹，是上帝赐给的恩惠。”
杨建说：“这也是上天给你和阿达尔准备的仙境，将来把她弄来一起享受这人间桃源吧。”
买买提有些不自信，他说：“能有这么一天吗？”
杨建说：“世上的事只要有诚意，只要坚持不懈就能成功。我们汉人有几句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功夫深，铁鈝磨成针，’我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热得直冒汗。他俩来到湖边，看到清澈透底的湖水，买买提脱光了衣裤赤条条地跳进湖里，痛快地向湖中游去。
杨建也站在浅滩里浇着水用手洗去身上的污垢。
买买提感到特别爽快，一会儿蛙泳，一会儿仰泳，高兴得像一条快乐的鱼儿。
他忽然一下沉入水中，多久没有昌出头来，可把杨建急坏了，大声喊道：“买买提！买买提！”
杨建不会游泳，又救不了他，又没有其他人在场，只好站在浅滩上干着急，不停地呼叫。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真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杨建伤心极了，他在想：“朝夕相处的好战友一下就没有了，怎么回去向你领导交代呀！”
正在杨建着急的时侯，买买提从水中冒了出来，双手抱起一条大狗鱼，足有十来斤重，他用力把狗鱼拖上岸来，对杨建说：“快生火烤鱼！”
看到他没事，杨建一颗心才平静下来，他对买买提骂道：“你这家伙，刚才把我吓死啦！”
董场长这几天忙着场团的秋收准备工作，农作物眼看己经成熟，需要及时收割归仓，目前又缺人手。农副产品堆满仓库，需要及时运出去，车辆又不足，计划开发巴达草原事宜需要研究，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身边少一个得力助手。
一阵喇叭声传来，一辆大卡车停在院内，从车上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董场长从窗口望去：“那不是刘司机吗？”
他高兴地喊道：“老刘，我的老伙几，是那股风将你吹到了我这里来了嘛？”
老朋友多年来未见面，相见格外亲切，他马上吩咐厨房炊事员弄几个小菜，对老刘说：“今天我俩好好喝几盅！”
老刘从衣兜里摸出一瓶酒，说：“这是我从四川带回的五粮液，来我们好好干上几杯！”
几杯酒下肚，老刘脸上泛起了红光，说：“这次单位上派车到你这里搞突击，我是争取来的，一是来看望老朋友，二是来看看新朋友，前两年我介绍的两个朋友到了你这里没有？”
董场长说：“来了，来了，他们现在牧马连工作。”
老刘说：“不如叫他们来喝上两盅。这两个人够朋友。”
董场长说：“张兴庭在乌蒙草原离这里不远，杨建被我派到百多公里外的巴达草原上去了，这是一快好料，我准备锻炼他一阵子后，再给他加一点担子。”
老刘说：“算你有眼力，杨建有文化，为人也耿直，又受那么多磨难，是一位难得的将才。留下他会成为你得力助手的。分别这么久了，我还有点想他呢。”
董场长说：“这不难，你可以在电台上和他讲几句。”
杨建听到了老刘的声音，非常激动，相互问候了一番，老刘对杨建说：“我这趟车要去万县市，需不需要我去家乡帮你打听一下家里的情况？”
杨建一听更高兴，说：“托你给家中报一个平安，叫家里不要挂念。”
临走时董场长叫财会室支付200元现金，让老刘带给玉珍，并指示财会室在困难补助中报销。
自从杨建他们逃走后，工农总部就垮了，造反派翻起来了，一统天下。他们准备将抓获的工农总部的首要分子，选几个坏头头在国庆节期间处决。后来上面下达了文件不准乱杀人，这些人才幸免于难。
在造反派的压力下，工农总部的人一个个被近退出保守组织，重新站队加入造反派。
造反派掌了权，又有枪杆子，各地成立了武工队。队员们腰系皮带、肩背“三八大盖”神气活现穿梭于大街小巷维护社会秩序。
火千场又热闹起来了，每天清晨造反派武工队和学生组织要按时出操，边走队列边喊口号：“刘洁挺好，张西挺好，张梁刘张就是好！”队列踩着点子，走着整齐的步伐，将一街人全部吵醒，人们敢怒不敢言，任其折腾。
后来各地陆续成立了革命委员会，一些所谓的走资派逐渐落实了政策，结合到革命委员会的领导班子里来，社会秩序也逐渐稳定了。
玉珍在广播里听到了毛主席最新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不久生产队就分来一个重庆知青，队里还专门为他们修了知青屋，制了家具和灶具自己开火。
玉珍在家和婆婆刘婶闲聊说：“上面要派城里知识青年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看来国家又要搞什么运动了，社会千万不要再乱了。”
刘婶说：“城里的人生活条件那么好，到我们这些山沟沟里来搞得惯吗？我看这些年轻娃遭劣哟。”
玉珍说：“可不是嘛，他们下来又做不来活路，整天邀约男女同学在一起跳呀，唱呀，有时还打架捅刀子，腿上血糊糊的好吓人哟！”
刘婶说：“前几天，有个乡的一个知青，生产队的发的粮食吃完了，没有吃的了，就去偷人家的鸡，被主人发现后挨了打，听说打得狠重，县里知青办公室还派人下来调查的，据说当事人还要坐牢呢。当父母不知晓不晓得这件事，将心比心儿子在外谁不牵挂。”刘婶边说边在流泪。此时又勾起了她对杨建的思念。
杨建离家出走几年，音讯渺茫，使玉珍整天担惊受怕，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生死未卜，她经常想起他，常常是以泪洗面。一个女人在家，担负起全家重担，那苦和累可想而知。她听婆婆这样一提，心中更是担心杨建。但她的性格特别要强，在人前从不叫苦，默默忍受来至各方的压力，坚强地度过时光。还好在造反派掌权的那一阵子，都知道她有病，也没有找她过多麻烦。
老刘将车停在火千场口上，在别人的指点下找到了玉珍。他告诉了玉珍实情，使玉珍知道了杨建的下落，一颗心才放下来。她伤心地哭了起来，她不知道是喜还是怨，心里说不出一种滋味来。这几年的担心，终于有了一个着落，好歹人还活着，就是天大的喜事。
玉珍对老刘说：“刘哥，你回去给杨建说，现在家乡形势稳定了，再没有派性斗争了，原抓的那些工农总部的人全部放了，成立了革命委员会，社会走上了正轨，再不是造反派一统天下了，你叫他各人回来。”
老刘说：“你的信我带得到，但他能不能回来我不敢保证，杨建在那里混得不错，领导信任他，很有发展前途，你就叫他在那里干吧，回来有什么用。”
老刘在她家住了一天，临走时玉珍把自己亲手织的两件毛衣一件送给老刘，一件叫老刘带给杨建。
刘司机带着杨建亲人的嘱托，一刻不停地奔向新疆。
当他走到135场团时，得到一个不幸的消息，杨建生命垂危，住在哈密市人民医院。董场长一行人已去了哈密市，
老刘急忙调转车头，直奔哈密市去探望杨建。
原来在刘司机离开农场的第二天，气象部门预报，近日内有特大暴风雪，135场团接到预报后及时向各生产点作了通知，布置防范工作，但巴达草原无人接电报，多次联系信息，一直联系不上。
董场长非常着急，他在想：“无人接电台，杨建他们到什么地方去呢？”他估计情况有些严重，离暴风雪来临只有十五、六个小时，如果不赶在暴风雪来临之前，通知到巴达草原，其后果不堪设想。左想右想他决定亲自带队去救援。
那天清晨，买买提因事要到场团去，临走时，他叫杨建去把最后一个口子的围栏修一下，只要修好了这个围栏，封闭式天然牧场就大功告成，以后牧群就可以在盆地草原上圈养了，这样会省工省时又不会丢失马匹，会腾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搞多种经营。
杨建在林中砍伐了一些杨树，一根一根地背到三号峡口，再一根一根地连成围栏，他估计还要用三天时间就会完工，只要封住最后这个口子，便大功告成。
他为了争取时间，中午没回驻地，因此，135场团发出的通知他没收到。
他在屈指计算老刘的归期，打算将口子封住后，去135场团等老刘回来，打听家里的情况，他多么想念家人呀！
他心情特别好，干活时还哼起了小调。
到了下午，天空慢慢阴暗下来，不一会儿，乌云密布，云层越来越厚。接着刮起狂风，乒乓球大小的冰雹夹着大雨倾泻而来。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暴风雨。心中难免有些紧张，未完工的半截围栏已被暴风吹倒，正在草原上牧放的马群已受惊，四处乱窜。此时杨建意识到，如果风不停，马群有可能从三号峡口冲出去，如果冲出峡口，群龙无首的马群就会进入沙漠，马群进入沙漠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顾风雨冰雹的袭击，奋力抢修围栏，冰雹打在他头上、身上疼痛难忍，头也被打伤，他仍然坚执着。
在这强烈的风雨中，他一个人的力量显得太微弱了。
他预料的情况终于发生了，马群在草原上发疯地狂奔，在草原转上几圈后，终于冲出了三号峡口向大沙漠奔去… …
杨建没有处理这突发事件的经验，也没有力量阻截马群，但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的，无论如何必须追赶马群，不能让它们丢失，这是国家财产必须人在马在。
他知道场团一定会派人来救援的，他一边追一边作好了马群出走的方向的记号，义无反顾地向前追去。
当他走出峡口时，浩瀚的沙漠飞沙走石，马群跑得无影无踪，马群的足迹早被风沙掩没。
风停了，四周静如死海，他心如火燎。他仔细地辨认风向，从沙粒流向看风向朝南，他骑着马向南方寻去。
就这样边走边寻觅走了两个多小时，他隐约发现沙丘上有些足迹，越往前走越明显，顿时心中有了希望。顺着足迹寻去。
走了大半天，终于在一个沙丘下找到马群，马儿跑累了，躺在沙滩上喘着粗气，口里吐着白沫 。
找到了马群，杨建如获释重，顾不上劳累，开始清点马匹，三百匹马一匹没少。便将马往回赶，此时已到午夜时刻啦。
在一匹老马的带领下，马群缓缓地往回走，杨建走在后面，深怕走失了一匹马。
他这时才感到又累又饿，从早晨吃了一点东西后，一直颗粒未进口。
他忽然感到头痛，天昏地转，有些坚持不住了，他暗暗告诫自己要坚持住，坚持住，不能倒下！谁知眼前发黑，倒下马背… …
买买提在沙漠里遇到了风暴，使他寸步难行，风停后他担心巴达草原的马群，估计到马群有可能从未完工的三号口子窜出去了，如马群进入沙漠后果不堪设想。
他打算调头回去，又考虑到人少无济于事，最后决定回135场团搬兵。
他刚走出沙漠边缘就看见前面一队人马向这边奔来，领头的正是董场长。他手舞衣衫，大声呼叫：“董场长！董场长……”
董场长一行发现了买买提，忙赶马过来说：“你怎么在这里？巴达草原情况如何？”
买买提问董场长汇报了情况，并分析了杨建一个人在那里处境危险。
大家在一起作了简单研究布置后，匆匆向巴达草原进发。当赶到巴达草原时，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营房住地留下的是一派狼迹，帐篷被吹掀开了盖，厨具衣物遍地都是，人马无影无踪，此时不容他们多想，决定分兵三路朝三号峡口搜寻。
当大家从三个方向搜遍巴达草原后汇集到三号峡口时，均没发现人和马，一致判断马群是从三号口子窜出去的，于是大家朝三号口子搜寻出去。
三路人马成扇形向沙漠搜寻。这时已接近傍晚，太阳从地平线上落了下去，沙漠浩瀚空旷，要找到杨建和马如大海捞针，看不到杨建和马群的下落。还得继续寻找。
时间己过去了十多个小时，未找到杨建，大家万分焦急，人还是否活着难以肯定，董场长对大家说；“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找到人和马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正在束手无策之时，忽然有人发现天边地平线上，有如蚂蚁大小的东西在移动，便大声喊道：“那是什么！”
买买提马上用望远镜望去，看到是马群，他高兴地吼道：“是马群，是马群，快上！”
他一边派人跟上去，一边用对讲机和其他两个搜寻队联系。
三个队集中围住了马群，但不见杨建。他骑的枣红马还在马群中，不停地嘶叫。
买买提喊：“快去救杨建，杨建有生命危险！”他叫其他人将马赶回去，自己带上三个同志前去搜寻。
杨建到什么地方去了呢？买买提分析是可能昏倒在沙漠之中。他们顺着足迹往回走，终于在沙丘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杨建。
回到巴达草原驻地后，董场长作了简单的布置，留下一部分同志和买买提一起处理善后工作外，其他同志迅速将杨建送往哈密市人民医院抢救。
杨建是由于冻伤和劳累过度，导致昏迷，医生们经过一天一夜的抢救，终于将他从死神边缘拉回来，他苏醒啦。
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我在什么地方？马群呢？”董场长说：“你在哈密市人民医院，你已昏迷了一天一夜啦，马群安然无恙，你放心养病吧！”
杨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董场长，你处分我吧，我工作没干好！”
董场长说：“你是好样的，你以尽到了一个农场职工应尽之责，我们要为你请功，号召全场职工向你学习！”
董场长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几天为抢救杨建他一直陪伴在病床边，眼都没有闭一下。杨建脱离危险，他才感到了累，他揉了揉疲倦的眼睛走出病房望着窗外的远山……
东方升起一轮红日，霞光布满天空，又是一个好晴天，看着日出似乎看到希望。他在想：“这几年，杨建在场里的表现很满意，他茁壮成长，走向成熟，场里多么需要这样的人才呀，等杨建伤好了，就调整他的工作。”
“董场长，杨建在什么地方？”正在沉思的董场长听见有人在喊他。回过头看来是老刘，便上前握住老刘的手说：“你回来真快，杨建家里情况怎么样？”
董场长拉着老刘走进了病房，老刘将带来的鲜花和水果送到杨建床前，杨建看见老刘回来了，慌忙起身，被老刘按下说：“别动、别动！我到场团听说你住了院，连家都没回一直赶到这里。”
杨建说：“谢谢！谢谢！你快给我讲一讲家里的情况吧。”
老刘说：“这次去了你家乡，看到了玉珍，这姑娘不错，现在全家都好，内地形势也稳定了，你的事情也无人追就了。你们工农总部被抓的人早就放了，现在好了，成立了革命委员会，再不会发生派性斗争啦。这是她给你带来的毛衣和信。”
杨建接过信，一口气读完了，脸上悲喜交集。
老刘说：“玉珍叫你回去，我劝她不要叫你回去，在这里干，不是很好吗？”
董场长忙插嘴说：“老刘说得好，你留下来吧，场团需要你，等病好后我去上面争取名额将你转正。”
杨建握住董场长的手说：“感谢领导对我的关心，我不会走的，我要在这里干一辈子的。”
杨建出院了。
老刘邀请董场长等人到家里玩。老刘的妻子是一位维吾尔族人，也在运输公司工作。贤淑端庄，笑口常开，他做了一桌川菜招待大家，味道正宗。
董场长风趣地说：“想不到刘嫂还精通川菜呀！”她说：“都是老刘教的嘛，川菜，麻辣鲜，大家都爱吃！”她不但川菜做得好，还能用汉语和客人进行交流。
发生一连窜的事情，使大家感觉很累，难得这开心的日子，大家心情放松，狂饮起来，酒过午夜，余兴未尽。
杨建看到老刘和刘嫂幸福的家庭，使他想起了买买提和阿达尔，他在想；“假如他们能有这么一天多好啊！”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帮他们。
董场长将杨建留在场团办公室工作。
张兴庭看见内地形势已稳定，决定回去，领导准许他的要求。在饯行会上，董场长说：“感谢你几年来对135场团建设做出的贡献。希望你回去好好工作，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千万不要忘记曾经并肩战斗的战友和这片热土，有机会来玩。”
张兴庭向各位领导和同志们敬了酒，他说：“感谢各位领导和同志们这些年来对我的关照，新疆之行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时期，我能有缘献身边塞的农垦事业，能和战友们一起生活真是三生有幸！”在言谈中他感动得流下了真诚的泪水。
杨建想到亲密战友要离去，心中感到空荡荡的，他沉重地对张兴庭说：“代我关照一下玉珍的孩子们”……
语言梗阻说不下去了。
第二天，杨建将张兴庭送到车站，看着远去的车尘挥泪告别。
通过这次暴风雪的袭击，场里掌握了巴达草原，宝贵的气象资料和地理条件信息，采取了有力措施。
在会上董场长强调：“首先集中人力，物力新修固定营房。加固完善三个峡口的围栏。其次是为了提高草原利用率，引进了优良牧草，应采取分栏放牧养草。还要发展多种经营、合理采掘，利用野生药材等，发展场里经济。”
在会上大家对巴达草原建设作了详细的规划。拟出具体可行的实施方案。
董场长说：“场里决定组织一个开发巴达草原领导小组。我任组长，杨建为副组长，场里管理干部、还加上买买提为成员。利用今冬闲时集中人力搞一个“百日战役”，这祥延续下去，每年着重解决一二个具体事情，不搞全面开花，具体工作由杨建牵头。”
刚进初冬，杨建带了一个连队为突击队，进入巴达草原。入场后首先一个工作就是扦插胡杨50亩。准备明年搞林边绿化，沿沙漠边缘植树挡风沙。再逐年向沙漠外扩张绿地面积，搞治沙试验。
接着是合理采挖甘草，锁阳等药材组织多种经营收入。他们还把成熟的牧草收割成垛，解决冬天牧草问题。
通过一冬的奋战，巴达草原大变样，湖边建起了一排排平房，像一个小集镇，百多职工住在这里，给这片原始荒凉的沙漠腹地增添了生气。
为了保护好这里的野生动物，135场团“约法三章”不许职工打猎、不许捡野鸭蛋、尽量少捕鱼、不许乱扔垃圾，保持这里良好的生态环境。
一到休息时间，职工们三三两两步行于林中，游览于湖边，真是赏心悦目。这里的风景可与天堂比美。
春节即将来临，场团决定一小部份同志留守外，大多数同志返回135场团过节。
买买提留下来守场地。
临走的头天晚上，杨建约他去湖边散步。
此时湖面已是寒风嗖嗖，湖面上结起了一层薄冰，还没有迁移的野鸟，在湖面上悠闲游着，野鸟显得比往前稀少多了，一派荒凉景象，杨建感慨万千。
杨建指着这些野鸟说：“鸟和人一样，有的南往北迁的、有的孤守故土、各有各的生活情趣，它们成双成对生活在各自领域里，繁殖后代，使生命无限延续，为美好明天而奋斗，而生存着。这就是动物们的全部生命内涵，也包括人在内。”
买买提说：“做鸟比做人幸运，海阔天空，任其比翼双飞，可人却不同，往往是天各一方，悲欢离合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你和我都属这类人做人难呀！”
杨建问买买提：“在想阿达尔了吧？”
买买提说：“有什么办法呢，想也空想。”
杨建说：“只要你真心爱她，她真心爱你，坚持不懈地去努力，世上没有办不成的事，我们汉人有一句话叫‘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应该去争取，等待时机吧，你知道有很多人在关心你们。”
杨建一席话点燃了他希望之火。
春节刚过，刘师傅拉一车化肥来到135场团。杨建突然想起买买提和阿达尔的事情来，他对老刘说：“刘兄，托你办一件事，有机会去吐鲁番帮我打听一个人，她叫阿达尔。”
问：“他是你什么人？”
杨建说：“是我一个朋友的未婚妻，被人霸占，至今是棒打鸳鸯天各一方，因此我要你用心打听一下。”
于是杨建就将阿达尔和买买提的事情一一讲给他听。
老刘非常同情地说：“这村长也太可恶了，这个忙我一定帮，但我们必须先摸清情况，再作下一步打算你看如何？”
杨建表示同意这个方案。
杨建的转正批文下来了，转正不久，他就被任命为135团副场长，分管生产和销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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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兴祥

第七章   澄清历史冤案

张兴庭回乡后，不久就恢复了工作，担任公社革委会副主任，他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平时没少关心玉珍和孩子们。冬季征兵开始了，他征求了玉珍的意见，将何俊送到了南海舰队去当了海军。
平时公社有点民政补助也为她争取了不少。杨建的错案他常惦记在心，正好他分管民政和政法，他认为应该给杨建的冤案作了结了，历史对他太不公正了，正好国家下发文件纠正冤假错案，他决心趁此机会将这个案子弄个水落石出。
他找了刑满释放的秦自明说：“你和杨建是同学，你把人家连累了，为此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毁了前途，造成了对他，对玉珍的伤害，难道你心安吗？”
秦自明低下了头自愧的说：“在当时我也出于无奈。”
出于政策的威力和良心的发现，秦自明把诬陷杨建的事实作了纠正写了个证明材料，经公社党委集体研究后，报县落实政策办公室，由县里向成都市公安局发了函，证明杨建无罪。
玉珍也写信告诉林娟，叫他在省里帮助催一下。
当时由于“四人帮”刚倒台，十年动乱，历史上积案太多，一些工作还未走上正轨，此事暂时搁浅。
一天，玉珍参加水库劳动收工回来，在路上碰到了张兴庭，他是从村里办事回公社。张兴庭向她打招呼：“嫂子，近来还好吗？”
她见是张兴庭，忙回答：“承你的关照，还可以。”
他们一路走一路谈家常，张兴庭说：“你和杨建分别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抽点时间去看看他吧！出去走走也觉得新鲜些。”
玉珍说：“我是有这个想法，可是这一去一来得花多少路费，加上近段时间两个老的多病，家里少人照顾，我有些不放心。”
张兴庭说：“这个问题不大，路费我借点给你，你先去新疆，平反的事我在家里帮助催促。”
玉珍将孩子们托付给爷爷奶奶后，踏上了去新疆的路程。
忙完春耕，135场团又着手研究第二批转场的事宜。
杨建提议说：“马匹不一定发展过多，可以搞些奶牛或绵羊，还可以驯养一些野生动物，比如象梅花鹿、熊等等。还可以搞综合开发，产品深加工等等。这样一来会获得更大效益。”
董场长也认为这个建议很好他说：“但是当前各单位每年下达指标的生产都是上面定，军马是战备物资不能少，多种经营只能适可而止，不然违背了上级计划，怪罪下来吃不消，这事只能慢慢地来。”
通讯员走进屋对杨建说：“杨副场长，你的信，成都市来的。”
杨建听说是成都来的信，急忙接过信拆开一看，是林娟来的信，信中写道：“你县发的函市里已收到，省厅正在研究这个案子，”信上还说她已结了婚，爱人张伟在省经委工作。信上埋怨杨建经历这么多事，也不告诉她一声，不是玉珍来信告诉她，她一切都不知道。
杨建高兴地将信交给董场长看。
董场长为杨建感到高兴，但又担心他一旦纠错平反会离他而去，真是两头为难。不让他走吧，其心不忍，让其走吧又舍不得，他试探地问杨建：“你如果纠了错，国家要正式安排你的工作，你什么时候走，我会高高兴兴地将你送到新单位去。”
杨建说：“董场长你放心，我会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干一辈子的。”
董场长听杨建这么一说：“太感谢你啦！”
正谈得高兴，院里响起了汽车喇叭声，一辆货车停下，从车上走下一位年轻少妇。杨建正在开会商量场里的工作没在意。
这少妇下车后问门卫：“请问同志，这是不是135场团？”
门卫问：“请问，你找谁？”她说：“我找杨建，我是他爱人。”
门卫听说是副场长的夫人到了，便将她引进杨建办公室。
“杨副场长，你爱人来了！”门卫敲门喊道。
杨建听说爱人来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头一看，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站在面前。
他很惊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说：“怎么啦，不想认啦？”
杨建才反映过来，确实是她，忙起身上前拉着玉珍的手：“真是你呀？怎么事先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安排去车站接你嘛！”
她说：“人家就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嘛！”
董场长见杨建和她拉着手久久不放，便说：“楞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夫人接进屋去。”
杨建转过身来向她介绍：“这就是董场长。”
玉珍向董场长礼貌地点了下头：“董场长您好！多亏你照顾杨建，我谢谢你！”
董场长说：“别客气，都是自家人。”
办公室门外围了不少职工，都想来看看这位从内地来的如花似玉的场长夫人。
杨建说：“都进来坐！”
他给她一个一地作了介绍。玉珍大大方方地将随身带来的家乡特产，散发给大家吃。
杨建将她带回寝室，小两口久不相见，大家也知趣离去，让他们说点知心话。
杨建观察她，脸黑了，人瘦多了，比前些显得苍老些。但这些丝毫没有影响她那楚楚动人的形象，而且还显得更加成熟。
杨建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玉珍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她嗔道：“你我老盯着做什么，看人看得目不转睛的，人看人只看一眼，狗看人不眨眼！”
杨建说：“难道我看你也不应该吗？你还好吗？”
她说：“好！你一走就是几年，也不给家里捎个信，要不是刘哥来报个平安，你真把我担心死了。”
杨建说：“你还说我，你来这里也不是不捎信吗？”
农场职工看到这位场长夫人美丽又大方，又平易近人，都愿和她打招呼。大家私下议论着，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夕阳西下，天边被晚霞映得通红，杨建和玉珍双双散步在草原上，在湖边。
湖水清澈，水天一色，被惊扰的天鹅荡起涟漪，晃荡地映出蓝天、山峰、树林，同时还映出一对的情人倩影。两颗心一下融进这和谐的大自然。真是情景交融，柔情万种。玉珍靠在杨建胸前，依偎着和他窃窃私语，杨建向她问了一些家常事。
玉珍说：“何俊在张兴庭的帮助下送到了部队，不到三个月就入了团，又送到了师导队培训，回来后就当了班长。你那案子全靠张兴庭的帮助，从秦自明那里弄到证明你无罪的材料，已发往成都我叫林娟帮忙催一下。”
杨建说：“林娟在前几天已来了信的，她正在加紧办这件事。”
杨建望着玉珍做了一个怪脸说；“你真好！一下将她抱在怀中不停地亲吻。”她双手在杨建背上不由自主地摸着。
那天晚上，小两口依偎在床上有说不完的知心话，道不尽的相思之情。场里给杨建放了几天假，他正好利用这个机会陪伴一下她。
他带玉珍去草原学骑马，玉珍胆怯地骑着马背，杨建牵着马小心意意地缓缓地走在草原上，蓝蓝的天空，无边无际的草原，使玉珍感到心胸之宽阔，她深深地呼吸着散发着野草香味的空气，情不自禁地唱起了那首草原流行歌曲：“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若是有人来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就骄傲地告诉他，这是我的家乡！”歌声在辽阔的草原上久久回荡……
她们来到河滩上，只见一个帐篷里升起缕缕炊烟，玉珍说：“这荒凉的草滩上还有人住？”
杨建告诉她：“这是一对维吾尔族母女住的地方，我们到那里去歇一下吧！”
原来这荒滩上住的这对母女，她们相依为命，在这荒凉的河滩住了十几年了，老阿妈已有六十多岁了，年青时丧夫，丈夫在参加新疆平乱时牺牲的，是个烈属。年幼的维那雅失去了敬爱的父亲，和母亲搬进这荒凉的地方。他们是生产队唯一的吊远户。为生产队管理百多头牛羊，母女俩人缘好，待人热情，与农场职工相处很好，工人们路过这里都要到他家去玩，喝老阿妈煮的奶茶，聊聊天。一些年青小伙子也随时找机会和维那摆家常。在大家的关心下，母女俩的日子还过得比较舒心。
玉珍和杨建走进帐蓬，玉珍很有礼貌地说：“老阿妈好！”
杨建向老阿妈介绍说：“这是我爱人玉珍，今天特来拜访您！”
老阿妈上前拉玉珍坐，仔细打量这位从内地来的汉族姑娘，连连说道：“多美丽哟，多美丽哟！”
维娜雅也靠过来和玉珍坐在一起显得格外亲热。
玉珍一接触到这对母女，就觉得很投缘。维那雅母女对玉珍的印象也不错，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稀少，特别是汉族姑娘很少见，她对玉珍充满神奇感，和她在一起相处，说说笑笑非常开心。
从那后玉珍一个人闲得无聊时，常到她家中去玩，跟她学习挤奶，剪羊毛，学跳维族舞蹈。
她向玉珍学习扎袜底，打毛衣。听她讲故事，讲汉人的风土民情，讲《红楼梦》、《西厢记》、《镜花缘》等爱情故事，还教她做川菜。
在维那雅心目中玉珍简直成了她的偶像，她在想：“汉族姑娘真聪明，一个姑娘家能知道那么多的事，真有知识。以前在我的世界里只看到雪山河流、沙漠、草原还有牛羊等等。不知道世界还有这么大，中国历史还那么悠久，这么伟大，这么奇妙。还听到了那么多动听的古今传奇，”久而久之对玉珍有些形影不离了。
玉珍每次去那里都要带些小礼物送维娜雅，维娜雅也常把家里好吃的东西留给玉珍。玉珍也感到不寂寞。
杨建忙于工作，偶尔有空也陪玉珍去河滩帐蓬那里坐上一会儿，拉几曲《二泉映月》，维那雅也拨动琴弦弹上几曲《东不拉》，玉珍和老阿妈伴唱，在火塘边跳起舞来，将这荒凉之地变成了幸福的乐园。
135场团除当年进疆部队改编留下的人外，有相当部分人是由于各种因素所致，流落到这里。每个人都有一段生活经历。他们来至全国各地，那种背井离乡孤独寂寞的心境是在所难免的。杨建对此深有同感。他对董场长建议说：“场里经常搞些文娱活动，活跃一下135场团职工文化生活增强干群的凝聚力。”
董场长非常支持说：“要搞就搞大点，可以联系附近公社牧民来一个大联欢活动，这样产生的效果更大些，有利于增强民族团结。对今后工作有好处。”
杨建认为董场长想得深、想得远：“还是场长想得远些！”
场管委会一致通过，决定在“五一”“五四”两个节假日期间举行联欢活动。由杨建负责抓这项工作。
他们将全场团里有文艺细胞的人选了出来，由玉珍作业余导演，抓紧排练。
“五一”、“五四”场里放假五天，除值班的外，全部都集中在场团参加活动。
通知发出去，附近公社牧民们听到这个消息后，惊喜若狂。
这边塞之地，地大物博，人口又少，大多数时间分散独处，人与人之间缺少交流。开展这样的大型活动还是第一次，因此大家兴致很高。有的提前就赶着马群，带着帐篷在场团周围附近安营扎寨，住了下来。
牧民河滩上、山边搭起了帐篷，垒起了炉灶，煮奶茶，吃着馍馍和手抓羊肉。
炊烟四起，帐蓬连营，活像古时作战的军营。农场尽可能地为牧民们提供一些条件，解决一些干柴和牛粪。
服务站准备了一些生活用品。一些有商业头脑的牧民，也弄些土特产到这里来卖，将这联谊会也变成了物资交流会。
在联谊活动中，各地准备了很多项目，如赛马、拔河、摔跤、独唱、乐器独奏、舞蹈、相声等等。将时间安排得紧巴巴的，各种项目都设有一、二、三等奖，由135场团、各公社领导颁发奖品。
这次联谊活动开得很成功，加强了135场团和附近群众的关系，提高了农场知名度。大家都晓得农场有一位能干的大学生和一位能歌善舞美丽的汉族姑娘。
忙完联欢活动后，场团要进入夏收前的准备工作，今年庄稼收成好，但人手不够，还必须组织一些社会劳力搞突击。
董场长说：“杨建，我们去附近公社走一走，组织一些劳动力，求得他们的支持。”
他们来到青山公社，革委会主任库尔班亲自迎接他们。他拉着董场长的手说：“老伙几，多久没来我们公社啦。”
董场长说：“由于工作忙，抽不出空来拜访你！”他顺便介绍了杨建。
库尔班笑着说：“我见过，在文娱联欢活动中二胡独奏的高手，祝贺你有这么一位文武双全的得力助手。”
在午宴上，库尔班向董场长和杨建敬酒，说：“感谢你们在这次联谊活动中花费了精力，群众反响大，纷纷要求以后要多办这样的活动。”
董场长说：“这与你们的支持分不开，军民一家嘛。”
在酒桌上大家你敬我，我敬你，说了一大堆客套话，气氛非常活跃，一些急待解决的问题，在酒桌上迎刃而解。
接着他们又跑了几个公社，组织了不少劳力，达到了预期目的，便高高兴兴地打道回府。
在返回的路上，他俩喜形于色，骑着马奔驶在公路上。一辆卡车擦肩而过，卷起长长的一条灰尘。忽然来个急刹车，使他们的马受了惊，一下腾飞起来。
这突然袭击，董场长和杨建措手不及。情急之下本能地勒紧缰绳，两匹马原地转了几个圈后，才慢慢平静下来，吓出他们一生冷汗。
董场长正准备骂人，见车上下来一个人，发出哈哈大笑声。
一看是老刘，董场长就开始骂了起来：“你这个轻狂鬼，险些将我们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们路边站着摆谈了一阵后老刘说：“好久没和你在一起喝酒了，今天和你喝几盅！”，老刘上车起动油门说了一声：“场团见！”
夜深了，三个男人在寝室内狂呼痛饮，猜拳行令喝得十分开心。
玉珍煮饭，炒菜，忙里忙外，端茶递水服侍他们。老刘喝得有点份量了，他对她说：“弟媳，别忙了，陪哥喝上几盅。”
见老刘在挑战，玉珍也不推辞。解下围裙倒了满满两大碗酒，递给老刘说：“第一碗是我感谢刘哥在危难时救了杨建，并引进场团使杨建有了安身之处。”说完自己先干为敬，喝个碗底朝天。
这举动使老刘惊叹不已，原想要挟玉珍，来减轻杨建对自己的进酒。谁知稀泥巴里遇上了硬刺，看来不喝这杯酒，她肯定不会放过他，他只好耍耐。
玉珍不干，她说：“明明是你提议的，我把喝了，你不喝说不过去。”
董场长和杨建也在鼓动玉珍。
老刘不得不喝下酒。
接着她又倒满了两碗酒，递给了老刘说：“这第二碗酒是弟媳，敬大哥一杯，我们在新疆是第一次同你喝酒，感谢你不远千里去火千场给我报平安，这杯酒你该不该喝？”
“该喝，该喝！”董场长和杨建附和着。
老刘百般无奈端起酒，趁人不备倒了一半在墙角，被玉珍发觉，她不依不饶，硬要他罚酒。
老刘告饶也不行，眼看老刘不行了，杨建出场劝说才算过关。
老刘支撑不住倒在桌下。
玉珍要敬董场长的酒，董场长提议用小杯，她不干，还是董场长狡猾，宁认玉珍为师傅也不让自己醉后受苦。她连说：“不耿直，不耿直！”
老刘醉得一踏烂泥，他们将他扶到招待所安寝，他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起床。她给他送去一碗蒸蛋。
老刘醒来对杨建说：“昨天只顾喝酒记忘了正事，我打听阿达尔的情况了，是我通过朋友帮助他找到了阿达尔本人，这个姑娘饱受婆家虐待，伺候那痴呆男人还常常受公婆的气，我转告买买提对她的一片真心，告诉她，他现已是农场正式职工，一直守着她俩临别诺言。她听后泪如雨下，发誓要和买买提过一辈子，要他去救她出苦海。”
杨建听老刘这么一讲说道：“真是一个痴情女子，这事还得叫买买提过来，从长计议。”
买买提匆匆忙忙地赶到了135场团，大家商量去，商量来，都想不出一个妥善解决的办法，老刘说：“我认为用不着想那么多，只要买买提能亲自回去一趟，悄俏地将人带走，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杨建不同意这种做法，他说：“人家关系再不好，也是合法夫妻，悄悄带走是违法的，不如通过法律程序来解决，此事还比较妥当。”
杨建同意买买提回去一趟，叫阿尔达向法院起诉提出离婚，然后再带她走，由135场团来帮助他解决就业，实现他们的理想。
买买提和刘师傅一同去了吐鲁番，回到了离别多年的故乡，故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他都感到格外亲切。
买买提游子回乡，虽然谈不上是荣归故里，也算得上混了一个名堂来，他多么想去看一看亲朋好友，同他们叙述一下离别之情，但不可能，因他同老刘商量过，采取先将人悄悄地弄走，再通过法律办理离婚手续，要实现这个计划，必须不能走漏消息。
傍晚他们将车停在村口隐蔽处，由刘师傅出面找内线朋友，给阿达尔送信，通知了阿达尔当晚十二点钟村口接她上车。
阿达尔听到买买提回来了，心里又高兴又害怕，分别这么多年一直没信息的心上人，还没忘记她。并且有出息了，她们的新生活计划已快实现了。她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到情人的怀抱。他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害怕这样做有些冒险，村长在当地势力很大，一旦被他们发现，不但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还要将买买提和老刘一同搭进去，说不定还要坐牢呢。不冒险自己将错过这次机会，她想来想去，还是认为应该冒一次险，不然期待很久的希望必变成泡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不巧傍晚家里来了客人，她忙着准备晚餐。公公陪客人喝酒、婆婆主厨，她当助手。添柴上水，送东送西，杀鸡子，剖鱼，忙得不开交。
眼看约会时间快到了，客人和主人喝得正起劲，看来短时间内还不会散席的。她不时望着时钟，有些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她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出差错。
尽管她小心谨慎的，深怕出差错，但还是遭到婆婆的骂：“阿达尔，快去将桌上凉了的菜端来热一下，看你那样子懒心懒肠的，又在想那个野老公啦！”
她端着汤菜走进厨房，那呆子男人喝醉了酒，摇摇晃晃的走近她来捣乱，在她身上不停地摸，一不小心“哐当”一声把她手中端起的汤菜碰倒在地上，流了一地的汤。
婆婆闻声赶进来，骂了起来：“你这个败家子，做不了好事。”
阿达尔说：“你看嘛！是他喝醉了酒在这里捣乱！”
婆婆叹了一声：“好了，先把他弄去睡吧！”婆婆自个儿进了厨房。
阿达尔给那呆子洗了脚，扶他上了床，他要阿达尔干那事，这时的阿达尔心里乱极了，哪还有心思，哪还有兴趣。但为了能顺利出去，只好顺着那禽兽。
她非常着急地说：“要干就快点，我还要做事。”
那呆子“嘿嘿”地干笑了几声，就爬上阿达尔的肚皮上。
她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巨痛，流出了眼泪。
那呆子达到目的，心满意足像一条死猪呼呼大睡。
此时时钟响了十二响，已超过约会一个小时啦，她想此时不走，还待何时，便鼓起勇气从后门溜了出来。
刚走出后门又听到婆婆在喊：“阿达尔，阿达尔，你死到那里去了？”
她吓出一身冷汗，此时的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向村口拼命跑去。村里传来一阵狗叫声… …
已过十二点还不见阿达尔出现，急坏了买买提和老刘，他们在分析着，在猜测着，是不是阿达尔脱不了身，或是她临时害怕，改变了主意？他们又不敢进村，此时他如热锅里的蚂蚁，坐立不安地在那里来回走动着，刘师傅提醒他不要着急，耐心地等待阿达尔的出现。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听到村里的狗叫声，接着一个黑影出现在村口，后面几支手电筒似乎在追人，跑过来的人正是阿达尔，她见到买买提顾不上说什么，叫他快上车，后面有人在追。
老刘起动油门，可偏偏在此时车发不动了，老刘下车检查故障，越慌越乱，追赶上来的人将车拦住。
其中一个人高喊：“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深更半夜拐骗良家妇女，给我抓住送派出所。”
人们陆续围了上来，看热闹的人将车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将坐在驾驶室的买买提和阿达尔一起拉了下来，一阵拳打脚踢，买买提一声不吭，忍气吞声。
阿达尔说：“乡亲们，不要打啦，不要打啦，他是买买提。”
听说是买买提，人们才停住了手，有的人悄悄离去了。
这时村长赶上来，见是买买提在勾引他儿媳，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大声吼道：“买买提，上次打我儿子还没和你算账，这次又回来拐我的儿媳，我一定要抓你去坐牢。”
他叫了几个亲信将买买提和老刘捆了起来送到村公所。他还不解恨，将汽车挡风玻璃打碎。
他对买买提说；“你是贼心不死，看我怎么收拾你！”
买买提对村长说：“你仗势欺人，强占民女，伺候你那呆儿子。还百般虐待阿达尔，你身为一村之长，难道不知道这是违法吗？”
村长恼怒的说：“这是我家庭的事，违不违法用不着你来管，这次，你管住你自己不坐牢就是幸事。你这个拐骗良家妇女的贼还是嘴硬，给我打！”
刘师傅见买买提在挨打，忍不住喊道：“给我住手！你身为村长应该知道国家的法律？你要知道，你打的人不是以前你的村民，而是建设兵团的正式职工。你损坏了国家运输公司的汽车，你应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是什么性质嘛？我们违反了法律，应该由单位出面解决此事。决不能容忍你私设公堂，一旦单位找起来，你这小小的村长吃不了兜着走！”
老刘一席话镇住了村长的嚣张气焰，他心中有些虚了，但口中还是强硬：“你们打，出了事我负责任！”
旁边的人劝村长：“村长，打不得，把他们送到派出所去解决吧。”
在派出所里，买买提和阿达尔将前后经过讲给民警们听，民警们听后有些同情他们。但从原则上讲只能依法办事，他们对买买提说：“既然你们彼此相爱，应该通过法律程序达到目的，而你们这样做不但达不到目的，还违了法，不管怎样人家是取得了合法夫妻地位。我们只能就事论事，必须按法律程序处理这件事。”
派出所民警接通了135场团的电话，证实了买买提的身份，便叫135场团来领人。
老刘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派出所对他没作任何处理。他要求村长赔汽车损失，他说：“汽车是国家财产，与个人是非无关。”
派出所裁定村长赔汽车挡风玻璃。
场团派杨建去处理这件事，董场长对杨建有交待说：“你去后要妥善处理这件事，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也要帮助买买提实现自己的愿望。”
杨建见到了买买提和阿达尔问道：“你们有些什么想法？”
阿达尔说：“我要和呆子离婚，永远和买买提生活在一起！”
杨建找到了当地政府，递了介绍信，说明来意清求他们的支持。
阿达尔也向法院递交了离婚申请书，法院开庭裁决，村长家一直不同意离婚。
杨建为此事感到辣手，同买买提和老刘商量，先由阿达尔直接找法院院长。找县妇联帮助，还找了个律师出庭辩护。
阿达尔将自己悲惨遭遇讲给院长听，声泪俱下地控诉村长强行拆散她和买买提，给他呆儿子做妻子，她不是自愿的，并且常常虐待她的事实。她向院长哭诉：“院长大叔，你也是为人之父，假如你的女儿遭这样的劣，你会怎样想？大叔，救救我吧，我这辈子忘不掉你。”
阿达尔的控诉感动了院长，他说：“我们还要作调查，如果事实成立，证据确凿，我们会以法裁定的。”
法院派人去村里调查，村民们如实反映了阿达尔的情况，获取了大量的证据，在法庭上，律师依据大量事实，有力地辩护使被告方理屈词穷，尽管被告方不肯离婚，为了保护妇女儿童的合法权利，县妇联也出面干涉此案，有各部门的支持，法院根据婚姻法的有关规定，判决准予阿达尔和呆子离婚。
村长一家人不服，四处告状。几经周折后法院维持了原判。
阿达尔像一只飞出牢笼的小鸟，饱受煎熬后，又放飞自由天空。飞向日夜向往的地方。
她什么东西都不带，跟着心上人踏上新的人生之旅途。
阿达尔的父母来送行，岳母哭道：“买买提是我们对不起你，让你们吃了这么多苦头。”
买买提说：“这不能怪您们。你们当初不答应村长，你和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但又说回来，没有村长的折腾，我也不会有今天，这都是天意呀！请您放心！我会百倍珍惜阿达尔的，一定让她过上好日子，一定孝敬您们的！”
听到这些话二老都哭了起来。
杨建说：“伯父伯母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解决阿达尔的工作问题，让他们安心地为农垦事业作贡献。”
杨建请了一桌客，答谢法院和派出所办案的同志，感谢他们伸张正义，主持公道，并代表单位上向他们致敬。
董场长热情接待了阿达尔。
由场团操办阿达尔和买买提的婚事，办得热热闹闹的。婚假后将阿达尔安排在巴达草原作临时工，等机会再转正。
常言道：“好事成双”杨建在收到林娟来信后不久，又收到了成都市公安局和母校师范学院来函，一个是为他落实了平反纠错的政策，宣布他无罪。是恢复他的学籍，重新安排工作的通知。
林娟在信上说已经为他联系了几个条件好的单位，只要他同意，马上发文件。
杨建高兴得跳了起来，他将这些信交给了董场长，董场长也为杨建感到高兴。
他说：“说内心话我们真舍不得你走，这里多么需要你呀，但人不能太自私，你为盼到这一天，用了十几年的等待，受那么多罪，你本应在条件好的地方去发挥，什么时候走，全场职工欢送你。”
杨建解释道：“场长，我不是想走的意思，我是想让你也分享一下幸福。我那里都不去，我要在这里干上一辈子！”
董场长说：“你别太固执啦，我同意你留下，弟媳不一定会同意。”
杨建说：“她的工作我可以去做，说实话我这个人只会实干，没有心计，不能应付那些尔虞我诈的复杂场面，有你这样一位心胸宽广大度的领导和这千多号心地善良纯朴的职工。我在那里都找不到这样的好环境，并且在什么地方都是为人民服务，我还到什么地方去呢？”
董场长听了杨建这一席推心置腹的语言，高兴地说：“我代表全场职工感谢你！”
玉珍心里很想不通，她说：“你疯啦，我们这几十年吃尽苦头好不容易盼到这一天，机会来了你却要放弃。偏要在这地方呆一辈子，既然是这样，你、我，还有林娟，何必苦苦争取呢？”
杨建耐心解释：“我们的争取，是为了还一个清白，不是为了向党和人民讨回什么，党已经给了我岗位，我应该在这个岗位上干好工作才是正理。并且从个人角度上讲，场团在我危难的时候接纳了我，现在场团正处在为难之中，我不能不管吧？人生在世上，也要讲诚实和良心吧！”
玉珍说：“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里也不是离了你地球就不转了，你走后和你未来之前不是也有场团存在吗？”
杨建说：“场团肯定存在，但我觉得在这里有一个好的工作环境，适宜我在这里发展。”
她有些急了她说：“你自私，你只顾自己，也不想想孩子们和二老，你说！这么多年你尽到一个当儿子、当父亲的责任没有，结婚两三个月你就出走，一走就是三、四年。你知道这些年，我为了支撑这个家，过的什么日子吗？并且我已怀上啦你的孩子，你要做父亲啦。”
杨建说：“正的！”杨建高兴地跳起来。但他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实在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现在孩子们己长大，自有他们的前途，他们长大了会在社会的各自成长的，这个用不着我们去操心。对于二老我们今后在生活上多加照顾，我不在这里工作，也不可能常伴二老足下尽孝心嘛，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嘛！”
她气恼了：“我说不过你，你各人在这里工作一辈子，可我要回去，明天就走！”
董场长来做调解：“你们两口子都可以冷静考虑一下，不能因此闹矛盾，杨建也可以考虑一下，玉珍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但杨建要求留下来也有他的想法，但我保证，如果杨建执意留下，玉珍可以将孩子们接过来，场里负责安排工作和解决读书的问题，总之我们这里今后条件会慢慢改善的。”
她对董场长说：“场长的心意我领受了，但我还得考虑一下，必须先回家后再作答复。”第二天她气赌气走了。
林娟收到杨建的回信，晓得他的犟脾气，也没多说，尊重他的选择。杨建终于从烦恼中摆脱出来了，感到特别的轻松，全身心的投入工作。
一九七八年是一个不平凡的年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改革春风吹遍神州大地，全国上下都在讨论改革，那段时间广播电视上，报刊杂志刊登了不少文章，具体怎么改，大家心中没有底。
场团组织职工学习十一届三中全会文件，在讨论中大家议论纷纷，有人说：“现在不是很好嘛，我们听党的话，努力工作，上面下达的各项指标，每年都超额完成。还搞什么承包责任制，这不是又在搞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吗？这不是在搞社会主义。”
有人发言说：“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违背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我们应该按毛主席既定方针办事，不然会路线错误的。”
又有人说：“我们中国目前经济落后，是应该学习一些国外先进经验，把经济搞上去才行啦。”
有人却反对说：“学习国外的东西那不是要我们学资本主义啦？这是违背马列主义，我们宁长社会主义的草，也不长资本主义的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杨建在会前反复学习十届三中全会的文件和报上评论文章，认真分析形势。领会全会精神，从中悟出一个道理，他发言说：“什么是改革？改革就吐故纳新，目前国家一贯实行的计划经济，很不适应社会发展需要，捆绑了前进的脚步。国营和集体企业按上面下达生产指标，不能适应市场需要，不能满足人民需求，农村吃大锅饭阻碍发展生产的积极性，国家要寻求一条快速发展之路，赶超世界强国之林。再不能夜郎自大，必须学国内外先进经验，其中包括资本主义，可利用的那一部分好的经验。但不能脱离社会主义主题，搞一个符合中国国情的治国办法。”
他还说：“就我场团来讲，建团几十年来，一直在计划经济的大树下，按部就班地运行，发展步伐不快，国家的投入和产出成反比，大家算一算除了国家的投资外，我们究竞为国家作出了多少贡献？”
有人反对说：“要说作贡献，我们背井离乡来到这边塞之地本身就是一种贡献。目前上面只是在宣传改革，也算是一种试探，我们也不要听到风就是雨，在这不毛之地谈改革，谈发展谈何容易！”
杨建说：“改革是迟早的问题，如果我们心里无准备，事到临头会措手不及的，上面在吹风，农垦系国家要逐步断奶，自谋发展，我们没有紧迫感是不行的。”
他又说：“过细想来全国农村人平耕地不到二亩，还能自己养活自己，我场人平耕地几十亩，山林草场人平几百亩还不能养活自己吗？”
董场长发言说：“135场团和其他农垦单位一样，面临的问题也不少，文化大革命十年动乱，多年未招工，现恢复了招工制度，农场家属子女待业要解决，社会闲散人员要安置、知青返城、复员军人安置等，使单位上人员猛增。一下由几百人增到千多人，职工吃饭问题就是头等大难题，谈发展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董场长说完场里财务科长接着发言：“不是嘛！目前全国军队也在开始整编，邓小平同志讲到军队的‘软、懒、散’三种班子、精减军费开资，因此军马需要量相应减少，现在马匹不是以前，由上面划拨，我们只管生产。现在要自寻销路，以前我场团单一生产，多种经营没搞上去，一旦失利将全军覆灭。给135场团经济带来危机不可想象。现在场团没有钱了，靠贷款发工资，面临这样严峻的形势，我们难道还能袖手观棋吗？一家大小怎么生存下去？”
为资金问题，董场长非常着急，多次召开会议商量对策。
大家七嘴八舌地，也找出了一些原因，他们说关键问题是要将现有几千匹军马销出去，要改换养殖品种，多作市场调查，根据市场需求来调整产业结构，要选准一两个主要项目搞开发，争取上面的投入等等。
场团采纳了大家有建设性的意见，董场长拍板立即组织人到全国各地作市场调查。
调查组不久反馈回信息，“他们了解到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奶制品非常受欢迎，还有羊毛、棉花、向日葵等都是抢手货。”
场团作了研究，决定首先从养奶牛着手，办奶制品厂。但钱从什么地方去找？
董场长找了场里专业人员，整材料立项上报，争取上面的投入。
场团一方面立项向上面争取项目，一方面不等不靠，派人主动出击，出去推销军马。 组织了四个推销组，分四路进军全国各地联系销路。
杨建带一个组去乌鲁木齐市。他们找到军区后勤部，部队同志接待了他们，他们向后勤部介绍了农场的情况，向他们推销优质马匹。部队同志为难地说：“目前军队减编，骑兵部队砍了不少，用马量减少，各用马单位的马匹基本饱和。”
他们走部门找领导，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半个多月来，毫无进展，索性住在后勤部招待所做工作，求得一线希望。每天是失望而归，一筹莫展，准备近两天，离开新疆军区后勤部。
傍晚，杨建闷闷不乐地出来散步，他走到亭子边看水池中的游鱼，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晃过，他忙上前喊道：“同志……”那人回过头来，不看则已，一看杨建就认出来了，“你不是王军吗？”杨建问道。
那人一下认出了他：“嗨，杨建，你怎么到了这里来啦！”
王军一身军装，英俊潇洒，长胖了些，脸上显得有些黝黑，杨建握住王军的手说道：“一别二十来年，你没变样，没想到我们能在新疆重逢。”
王军说：“走，到寝室去谈。”
王军说：“我听晓琴讲你也在新疆，我刚调来不久，准备安顿好后就去找你，谁知你找上门来了，”
他们相互摆谈了分别这些年的一些经历。原来王军原在四川省军区工作，去年年底调来新疆军区后勤部装备处任处长，前些日子忙于下基层调研部队装备情况，一下去就是半年多，昨天才回单位。
王军还向杨建说，调离的时晓琴和女儿送他到新疆，他本想要她随军，她不同意。
王军听到杨建那些传奇经历很着迷，他说：“你在学校受冤案我知道，还是我告诉晓琴的，当时玉珍误会了你，也有她的想法和难处。这次他误解了，你可不好说了，她也有她的道理，等待你了几十年，你没给她一个满意的结果，心里一下是承受不了，不过你要耐心，慢慢来，我对你的选择很理解，新疆这地方却是一个好地方，不然我也不会到新疆来，这才是我们施展才能的好地方。”
当谈到他这次来乌鲁木齐市时，杨建脸沉下去，他对王军说：“你看嘛，全场几千职工要吃饭，场团要发展，又没有钱，这个家不好当呀！”
王军听后也感到为难，他说：“我这次下基层，主要是调研基层的装备工作，国防要现代化，装备必须现代化，科技含量越来越大，传统的骑兵远远不能适应现代化战争需要，现在讲的是快速反映的摩托化部队，不过我会给你想办法的，你们也不要孤注一掷，要从多种经营方面发展，比如副食、牛奶、毛皮、棉花等部队都需要，你们也可以发展嘛！”
通过王处长多方协调，给杨建凑了1500匹军马指标。
杨建高兴地说：“老同学，你可给我们解了围，我代表全场职工感谢你！”
事情办成了，心也宽松了，星期天王军自驾车约杨建一行人出去玩。他们在乌鲁木齐逛了一圈，杨建归心似箭，第二天就告别了王军回场团了。
各组陆续返回，收获不小，初战告捷，场里有了底垫资金，从外地购回一批良种奶牛，送往巴达草原繁殖。
办奶粉厂的钱不够，有人建议向兵团要一点，贷点款，向职工借点，高于银行利息偿还。有的不同意说职工工资都发不起哪还会有余钱。
可是消息一传出去，大多数职工非常理解场里难处，有的向亲友借，有的将多年积蓄下来准备结婚的钱都投出来了。场团以高于银行利息向职工贷借，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孤身一人退休后别无去处住在单位上。将养老的3000元钱全部交给场里。
董场长不肯收，对老人说：“这钱是您几十年积蓄，今后有个三病两痛怎么办？还是留着吧，我们另想办法。”
老人急了，他说：“我生是单位的人，死是单位的鬼，单位富了，我这老头才有办法，单位没钱，我退休金没有保障，我到那里去找钱吃饭，这钱你们一定收下。”
杨建感叹到：“多好的职工呀，我们不把工作抓上去，真是对不起他们。”
135场团七拼八凑积了几十万元，兵团拨了一部分才凑齐了办厂经费，选了一个吉日开工建厂。
厂办起来了，场里资金用尽。职工的工资成了问题，眼看冬季来临，全场千多人要吃饭，要越冬取暖，怎么办？
场里考虑去考虑来，决定抽调一部分人，利用冬闲季节，采挖甘草等药材换回资金度过这难关。
初冬的草原，寒风呼啸，巴达草原一下涌进百多人，给买买提增添了压力，并且一住就是两个多月，粮食和副食跟不上，还有取暖的柴火缺乏等等问题。
杨建交给买买提工区一个硬任务，无论如何要保障后勤供应，不能让同志们冻着、饿着。
买买提对工区三十多人作了安排，分成几个组。粮食组的同志负责从场团运粮食；蔬菜组，负责保障副食供应，地里蔬菜不够就挖野菜，捕鱼改善生活；服务组的同志，要保障日常开水供应，厨房卫生、取暖保障，砍柴等。任务落实到人，各负其责。
挖回的新鲜甘草需要烘炕，他们就地取材挖草皮垒灶，还利用炕房余热向宿舍送暖，节约木柴。
大家齐心协力大战两月，采回药材换回了资金，使场团度过了暂时的难关，过了一个祥和的春节。
奶粉厂已进入了机器调试阶段，准备春节后正式投产。
投产那天场里请来了兵团领导，军区后勤部王处长也前来参加剪彩仪式。
兵团首长高度肯定了135场团的成绩，他赞扬他们为新疆农垦系统改革走出了第一步。为农垦系统作了表率。
王处长在会上也表示全力支持135场团的企业发展。
会议结束后杨建陪领导参观了巴达草原奶粉厂和养牛基地，还游览了这沙漠绿洲。给参会人每人送了份巴达草原特产生产出来的第一批纯天然、无污染的优质奶粉。
在王处长的协调下，军区后勤部和135场团签订了相当数量的奶粉购销合同。
第一批产品运出去获得了购方好评，军区后勤部购买的数量，满足全厂的产量，有了这么大一个买主，支撑着场里经济的发展，后来，两家信守诚信，互利互惠，生意越做越大，还签订了羊皮、羊毛、鲜牛肉、棉花等农副产品的长期供货合同。 在军区后勤部的帮助下，支持下，短短几年使135场团经济飞跃发展，一跃成为自治区农垦系统先进典型。不少单位慕名前来取经。
兵团党委也将他们先进经验印成小册子在全系统发行。号召全系统向135场团学习，走出农垦系统改革的新路子。

第八章    游子探望故乡

巴达草原的工作有了头绪，杨建也感到一阵轻松。这时他想起玉珍的事来。
自从她赌气回乡已几年了，从来没见她来过信，杨建由于工作忙也没得时间给她去信。他有些内疚，他在想：“这几十年来玉珍对我忠贞不渝，吃尽了千辛万苦，我也四处飘泊，没让她过上几天舒心日子，还常常为我的事情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等到平反昭雪的这一天，她渴望一家人能团聚，想过几天安稳的日子，要求也不过份，心情可以理解，我没有满足她时的要求，她肯定受不了。”
杨建想去想来决定回乡去一趟。场团批准了他两个月假期。
临走时他对买买堤说：“我休假期间，这里的事你要多操些心。”
买买提说：“你放心，你也应该回去和玉珍作些解释，化解你们之间的矛盾。”
火千场变化真大，到处都是新修的排排水泥楼房，醒目的白墙黑瓦，好像嵌在青山绿水中的宝石，显得特别耀眼。人们脸上喜气洋洋，精神焕发。杨建到家的这天正逢赶场天，街上还像往年一样拥挤，尽管街后公路上修起一排排新房，形成一条宽阔的街道。人们还是习惯在老街上交易，人多行走不方便，杨建用双手分开人群，挤在人群匆匆行走，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家，那条古老的石板街，两旁店铺林立，货摊沿街排列，撑起五颜六色的太阳蓬，将这一条本来不宽的街道，塞得透不过气来。
玲珑满目的商品，繁杂的人声，尖长的吆喝声，还有猪、牛、羊、鸡、鸭的叫声，混在一起，杂乱无章。
在街上，不时看到一些赶时髦的年轻人，穿着喇叭裤，手提日产三洋收录机，播放着邓丽君等港台歌星的流行歌曲。引来了人们惊诧的目光。
离乡多年的游子踏上了久违的故土，杨建既感到又熟悉又陌生，他有一种人世苍桑时过境迁的感觉。
母亲的脸上多了些皱纹但还硬朗，遗憾的是父亲一直病在床上。
当杨建突然出现在面前时使她们惊喜万分。母子俩抱头痛哭。她抽泣地说：“建儿，可把娘想死啦，你一出去这么多年，多年无音讯，叫娘怎么不担心呀，回来了就好了，回来就好了。”
杨建也流出了热泪：“娘，是儿子不孝，这些年让你们吃苦了，没有照看到您们。”
杨建问：“娘，玉珍呢？”
刘婶说：“她到城里配货去了，这些年上面政策宽了，大家都在做生意，我婆媳俩商量开了个小店，生意还不错呢！”
杨建这才注意到家中开了一个店，他情不自禁的说：“家乡变化真大呀！”
母子正谈间玉珍背着货物，满头大汗地进了门高兴说：“妈！今天早晨六点我从县里赶回来，这批货质量好趁赶场早点卖出去。”
刘婶说：“玉珍，你看谁回来了。”
当她看到杨建后，顿时觉得一阵惊喜，但她马上又将脸沉下去了，说：“你不是要在新疆搞一辈子吗，回来干什么？”
杨建笑了笑，递过一块毛巾给她擦汗，她擦了汗将毛巾一丢，各自去解包裹的绳索也不理杨建的。
杨建上前帮她解包裹，她索性丢下包裹到一边坐起。
刘婶见状劝道：“玉珍，别这样！杨建多年不回来，你就让着点吧！”
听到杨建回家的消息，乡亲们非常高兴。一到晚上，陆续地来探望他。问这问那的他们问杨建；“新疆的生意好不好做？”“新疆人爱吃什么”？“爱用些什么，有些什么风土民情？”杨建一一地讲给他们听。
从短暂的谈话中他发现人们的精神面貌和思想观念在变化，经济头脑也在增长。
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知是兴奋还是失眠，杨建久久不能入睡。
玉珍又旧话重提：“现在政策好了，你就回来吧，我们一起做生意，不比你那里一个月拿百把几十元强吗，你都是三十几岁的人啦也应该为我们今后作些打算。
杨建顺着说：“场团现在正需要人，等以后再说吧。”
她拉灭了灯叹了一口气说：“不说这些啦，我们睡吧。”小两口不久进入了梦乡。
腊月的火千场比平时更加热闹，人们大包小包的争着购买年货，杨建留心观察市场，除平时人们的日用商品外，最时兴的商品是啤酒、饮料、葵花籽、葡萄干等等。听说葵花籽还是从内蒙古运来的，葡萄干也是从新疆运来的。
杨建在想：“县里这边的柑桔个头大，质量好，味道也甘甜可口，价格也便宜。柑桔又是新疆的紧俏商品。如果我们从这边拉一车柑桔到新疆去卖，再将那边的葡萄干运到这边来卖一定成肯定能赚钱。”
于是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玉珍，玉珍也觉得有道理。
过了正月初九，杨建和玉珍俩拉了一车柑桔去新疆哈密市，在老刘的帮助下很快销售出去了，净赚五千元。
玉珍高兴地说：“这可是我一生中赚得最多的一次钱。”
杨建说：“这下你不会嫌新疆了嘛！”
柑桔脱手后老刘又帮他拉了一车哈密瓜和葡萄干到县里，又赚了一笔可观的收入。
从此以后，玉珍和刘师傅，合伙在家乡和新疆之间做生意，搞批发，搞得起劲，她再也不提要杨建回去的话了。

第九章    走入困惑之地
杨建通过探亲帮玉珍做了这趟生意对他启发很大。心中萌发了一个想法，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董场长。他说：“我们可以在内地建一个窗口，能随时了解信息，根据市场需求来生产，又通过窗口将我们的产品推向市场，走‘产、供、销’一条龙的路子，我看准行。”
董场长说：“办法到是一个好办法，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国营单位，以种、养殖业为主，跨行跨业去做生意，还没有先例。并且，上面也没有这方面的政策规定，我们又没有专业人才和资金，谈何容易呀！”
杨建说：“我建议给领导写个请示报告，看上面是什么看法。”
135场的团报告材料搁在兵团首长办公桌上，张司令很感兴趣，正值贯彻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精神，135场团这个报告和邓小平南巡讲话对得上号，他有心要搞个试验田试验一下。于是他召开兵团党委会研究，参会的党委成员各抒己见。
有的说：“搞农业的人经商是不务正业。”
有的说：“做生意需要大量资金，到那里去找钱，并且系统各企事业单位，目前正处在经济困难之中，万一失败怎么办？这风险太大了。”
也有一部分人赞成这个作法，他们认为；“农垦系统是应该去闯一闯，走出单一生产的死胡同。与时俱进，跟上改革的大好形势。”
张司令静静地听大家发言。他仔细地研究了报告中的每个细节，分析其可行性和不可行性。经过深思熟虑后提出自己几点看法：“第一，我们是搞的‘产、供、销’一条龙，是直销自己的产品，减少了中间环节，让利于消费者，增加我们产品的产值；第二，在‘产、供、销’一条龙的前提下发展我们的企业，解决就业人员；第三，我们会通过市场窗口了解更多信息，建立信息网络，这就如孙子兵法所讲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能够避免生产的盲目性，减少不必要的损失。这样的事情干得！”
他又讲到：“当然我们有我们的薄弱之处，正如同志们所讲，缺人才，缺资金，一旦不慎会给我们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这个嘛，需要我们在实践中去学习，去解决，去克服。这与中央提倡的；‘胆子要大点、步子要快点，’‘不管红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的提法相符合，从135办奶粉厂一事看来，相信他们有这个能力办好此事。”
最后经党委研究决定：“由兵团名义成立办事处。具体位置选在西南重镇成都市。并从困难的财政中拔出五十万元作底垫资金。人员从各单位选派骨干调入办事处。任命杨建为办事处主任。”
万事开头难，办事处在成都市选址、租房、办手续。前后用了一个月时间，一切就绪后，简单也搞了一个挂牌仪式后，就投入运行。
换了一个新的工作岗位，大家热情很高。搞办事处他们没有一点经验，全凭想象和热情，走街串巷，发传单宣传自己的产品。宣传纯天然无污染的农副产品，宣传新疆特产，药材等局面很难打开。
碰了几回钉子后，开始那股热情渐渐冷了下来。这些做生意的门外汉，在茫茫人海中，感到无所适从，尤如一个孤独无助的小孩，到处遭人白眼处处被人戏弄，他们才开始认识到不是做生意的材料。
杨建也感到压力很大，每天听完汇报后就头痛，在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找林娟。
张伟和林娟听完杨建介绍后，呵呵大笑起来：“哪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要想在商场上站住脚，要学会生意经，做生意与搞行政工作是两码事，要有广泛的人脉关系为基础，还要有一定声势的宣传。”
在张伟的谋划下，他们拟出了工作计划。他将杨建带入生意场的高层商业人物圈子，结识了商业名流。大家看着张伟的面子（此时的张伟是省建委一个副厅长），结识了杨建。
逐步建立商业信息网络，建立诚信的流通渠道。通过媒体作广告宣传，扩大知名度和影响。通过这一系列的操作，才使工作打开了局面。
原来不了解新疆农垦企业他们感慨地说：“以前不了解你们，有这么多质优价廉的农副产品。新疆有很大发展潜力，”许多商家纷纷找上门和他们做生意。
趁此机会杨建操办了一个较大规模的商业交易洽谈会，宴请了当也政府官员、有关部门，新闻记者、商界人士。兵团领导也派人参加了这次交易洽谈会。
在这次交易洽谈会上，共签订二千多万元的购销合同，还结交了不少朋友将全系统积压的农副产品销售一空。
初战告捷，大家沉浸在万分喜悦之中，兵团首长发电来表扬了他们，鼓励他们再接再厉。
会后杨建设宴慰劳大家。
一天，有一位建筑老板约杨建锦江宾馆见，一见面他就自我介绍：“我姓王，在成都市建筑行业做点事，我是张伟的介绍来的。”
杨建握住他的手说：“幸会，幸会！”在宾馆茶楼里，王老板对杨建说：“听张厅长介绍你是一个实干家，人品又那么好，特别是你几十年来忍辱负重的那些传奇故事使我感动，今天特意拜访你，很想和你交个朋友。”
杨建说：“你太客气了，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我们来到成都，人地生疏，今后还靠您多方提携和支持。”
王老板说：“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我在成都还是有一定名气和实力的，今后有什么事需要，老兄一定尽力。”
窗外锦江水映万家灯火，岸柳疏影流光异彩。他俩靠窗观景，谈天说地无所不至。
通过交谈杨建觉得王老板不但会经商，而且知识渊博，对天文地理、诗词歌赋楹联书画，无所不通无所不晓真算是一个奇才儒商。并且对国家政策领会得非常透彻，对国情商情分析得条条是道很有见地。从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谈到市场经济，从资本主义谈到中国特色，从国家实行住房改革谈到房地产开发。谈到改革他引证了历史上多次改革成败的例子，坚信邓小平的改革必然会成功，他说：“一个关键问题是邓小平同志在全党、全国的威信、地位和能力决定了他必然成功的条件。历史上的‘商秧变法’‘王安石变法’以及近代的‘康有为变法’等等，他们都是借助于皇帝的一时好感，最终斗不过根深蒂固的旧势力以失败告了终。邓小平同志的改革迎合了全国人民的心愿，改革开放势在必行。”
王老板不但学识渊博，为人正直品格高尚。在“三陪” 之风盛行的年代，腰缠千万的富商，对“三陪”之风不屑一顾难能可贵的。
他在谈到“三陪”之风时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发达国家的一些成功人士，尽管很富有但生活上非常简朴，有很强的自律能力。可是，我们国家在改革开放中先富起来的这一部分人，逢上了政策开放的机遇发了财，他们有了一定的资本后不是从发展和积累上去下功夫，而是讲排场，大搞铺张浪费挥金如土，以显示富有来提高身份。其结果许多人在商场竞争中沉没了。”
他还说：“一些握有实权的国家公务员，此时此刻感到心里不平衡，也趁机借手中之权，大搞行贿受贿请客送礼，吃喝玩乐权钱交易，用国家和人民给的权利捞个人好处。官商勾结彼此心照不宣产生腐败现象，派生出‘三陪’之风。有些地方的官商还有‘养情妇，’‘包二奶’的现象。这与我们国家的国情格格不入。据统计每年我国吃掉财政多少个亿。改革刚起步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杨建通过王老板了解到不少房地产信息。
他在想；“这么大的国家海阔天空目前所取得这点成绩是微不足道。要使农垦系统有一个长足发展，必须拓开思路更上一个台阶。”
他认为：“目前只能算一个小打小闹成不了大气候，经多方面考查，心中正在构思修建一个集商贸，宾馆，娱乐，写字楼为一体的综合大楼。创办新疆农垦系统的经济实体。”
兵团通知杨建回新疆述职，他的工作汇报得到领导的肯定。在下步工作打算上他如实地将自己的想法向领导作了汇报。
他关于建楼的提案在会上一鸣惊人，引起了骚动，许多人都觉得：“杨建这个提案太离奇了，步子迈得太快了简直使人不敢想象。”
有的说：“你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天高地厚。”
有的说：“你把国家的钱拿来打水漂，为个人创业绩真是痴人说梦，农垦系统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最后大家得出一个结论，“杨建大脑有问题很不正常。”
面对这些舆论压力，杨建没有退却从而增强了信心，他反复找领导谈自己的想法，找专家论证，评估综合大楼的利用价值。还组织人力，调查考查，写了一个非常客观又非常科学论证报告报兵团党委。
张司令看了这个报告，对修建综合楼有些动心了，他也专门组织人力作了市场调查，多次提交党委会议讨论听取大家的意见。
张司令说：“杨建同志干工作的勤奋精神和事业心无可非议。修建大楼还不是很难，难的是大楼建成后能不能经受起市场经济竞争的考验，能不能管理好这一个综合实体还是一个新课题。”
初步预算修建这座楼要耗资千万元，这钱从何而来呢?单凭兵团实力是无法解决的，因此，此事暂时搁浅。
杨建又去找到张司令。张司令说：“你们的想法是好的，但目前兵团没有这么大的腰肝劲。”
杨建说：“要不，我们向部里打一个报告，请求上面支持如何？”
张司令采纳了这个建议，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向北京上报了。报告送上去后，数月杳无音讯，如石沉大海……
怎么办?
兵团安排杨建带工作组去北京汇报工作。
在北京好不容易找到了有关部门，杨建将新疆的农垦系统在贯彻改革开放政策，怎样自力更生不等不靠，自己努力创办实体的精神和实例讲给首长们听，又将职工的艰难困苦说得声泪俱下。将建修综合大楼，拓展经济发展空间解决职工就业等问题讲得透彻。修建综合大楼的可行性说得有根有据，硬是感动了部里领导。他们被杨建这种创业精神所感动派了专家实地考查，经专家论证后同意立项。上面拨了500万元兵团自己解决500万元。
回到宾馆杨建感到从未有的高兴。其他省市来京的同志见杨建很顺利地办好了事情，暗中来请教：“你们是怎样操作的，也给我们点些迷津嘛。”
杨建说：“要说迷津没有全凭我们对事业的执着追求，感动了上帝。”
尽管中央解决了五百万，剩下这五百万到何处去找呢？
还好他们碰上了国家扩大信贷的机会，由兵团担保贷款三百万元，余下二百万元，由各单位自行解决。
谁去负责这项工程？
一时成了人们关注的热点，各单位提出了几十个人选，这工程之重要兵团领导不得不慎重考虑。因此迟迟没下结论。
一些想去搞工程的托人情，找关系用尽了浑身解数，千方百计地来争取这顶工程的负责权。
在党委会上，张司令力排众议首推杨建。
杨建心里沉甸甸的，这么大一个工程交给自己，是领导对自己的信任。自己又不懂得建筑担心完不成这项任务。
但张司令坚持说：“不懂可以学习嘛，为职工们办一件有益的事情也理所应当应该知难而上。”
听说杨建负责综合大楼的修建，许多房地产开发商纷纷登门拜访，暗送重金均被杨建谢绝，这些老板们不知道杨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还以为钱没送到位呢？
甚至有的去找张伟和林娟来说情被她们拒绝。她们知道杨建的性格不吃这一套。
一阵风过去后接下来是风平浪静。究竟杨建心中物色的人选是谁，大家心中没底都在猜测。
杨建接通了王老板的电话：“喂，找下王董事长！” 公司秘书说：“王董事长不在去深圳考查去了，大约半月后问回来。”
林娟和张伟找到杨建问：“目前全国把投资的目光放在南方，关注的是海南省、深圳、广州等大城市，你为什么偏偏选在成都？”
杨建道：“常言说，‘逢贵莫赶逢贱莫懒，’目前沿海的经济发展步伐是快些，于是人们纷纷奔向那里去投资，去淘金，这样势必会造成经济过热。成都虽不及沿海地区经济发达，但也算得上西部重要城市，发展的空间大后劲无穷。与其在强手如林，人地生疏的地方去抢滩头，不如趁早在成都扎下根。改革的春风迟早会吹到西部来的，国家会在西部有动作的。我们已在这里打下了良好基础，这里有广泛的人缘，有众多的业务网络，并且这里离新疆也近些运输成本低些，有这么多优势我决不会放弃的他。”
林娟，张伟觉他讲得有些道理但觉得也说不准。因此保持着中立态度。既不反对又不过分支持。
当他们问杨建心目中有没有建房的承包人时，杨建说：“我准备找王老板！”
林娟和张伟都认为找王老板可靠。
王老板以最优惠的承包价位，和杨建定了建房承包合同，他们是君子相交淡如水，双方把优惠让给国家，自己从不在建房中得什么好处。
施工开工后，杨建整天守在工地上把好质量关，对每个细小环节都不放过。经常是一身汗一身泥的干得起劲。
老刘所在单位搞承包，单位将车交给个人经营。驾驶员每年向单位交一定数额的承包费，其它开资如修理费，工资等等自负盈亏。这下更方便了他和玉珍合伙做生意。在新疆的货只是一个电话，老刘就如期将货送到省去了很多精力。
生意做上了趟业务越走越宽，他们从食品到水果；从羊毛、羊皮到奶制品；从木材到钢材等等凡是能赚钱的他们都做。后来索性在城里开一个公司业务跨省跨市，做到了深圳、广州、海南等地。后来又在各地设立分公司，既搞零售又搞批发员工一下发展到几百人，还招揽了一批管理人才实行现代化管理，不到几年功夫家产发展到千万元。
“玉珍发了”，乡亲们议论着。大家为她感到骄傲，认为她为火千场的人争了口气。凡是下城来办事都愿到她公司去坐一会儿，谈谈家常。
她在百忙中也不厌其烦地接待乡亲们，只要有空就要和乡亲们吹上几句，如果不空，就叫秘书安排食宿，偶尔有人扯得紧，在她那里借上千把几百元的，她总是慷慨解囊，还不还从不过问。
公司的人很不理解，对她说：“你这样慷慨解囊，时间长了会吃大亏的。”
她笑着说：“谈什么吃亏，要不是乡亲们在困难时候的帮助，我也没有今天，我现在宽松了，乡亲们用我一点钱又算什么。”
张婶已八十几岁了，仍然是孤身一人，玉珍专门给他请了一个保姆，按月给她送去生活费，有时还抽出时间去看望她。
由于有了玉珍的帮助，张婶晚年才有了依靠，过着幸福的生活。她逢人便说：“玉珍是一个好女孩，比自己的女儿还要亲，当初我就没有看错她。”后来她百年归天时，玉珍热热闹闹地给她送终。
1982年初，火千场几个年轻人下城来找她，说；“阿姨，广州大量收购银元，我们打算去收点银元到广州去卖，你能借点本钱我们吗？”
她语重心长地劝他们：“不是阿姨不借钱给你们，贩卖银元是违法的做不得。”
这几个年轻人没有借到钱说：“玉珍阿姨真小气，怕我们还不起！”便赌气走了。
玉珍由于忙于业务，这件事也就淡忘了。
事隔数月火千场下来的老乡说：“在全国在搞的‘严厉打击刑事犯罪’行动中火千场有十几个年轻人因为做银元生意触犯了刑法坐了牢。”玉珍听后很后悔，他说：“当初我就应该阻止他们，年纪轻轻的走了歪路多可惜呀！”
逢春考上了重庆医科大学，这孩子也争气平时妈妈忙于生意，也没过多关照她，但她学习成绩一直很好，送她到学校去报到那天玉珍对逢春说：“你为妈争了气，我年轻时由于家庭困难，考上了卫校没去读成，妈妈做梦都想当一名白衣战士，为了这个梦想奔波了半世，吃尽千辛万苦饱尝人间辛酸还未入愿。如今你走赶上好时代，你要发愤学习帮助妈圆了这个梦吧。”
逢春说：“妈妈，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从重庆回来，火千场传来噩耗，玉珍的公公杨老头病逝。她听后伤心地哭了起来，又急忙发电报通知杨建。
杨建因大楼正在关键时刻不能脱身。给玉珍发了回电：“请转告母亲，不孝之子因工作繁忙不能亲往悼念父亲，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望见谅！”玉珍理解丈夫含着泪把公公热热闹闹地送上了山。
杨老头过世刘婶过度悲伤身体状况日渐下降。但她为了不让儿媳分心，极力掩盖伤心的表情支撑着家务细心地照料好孙子。
玉珍看到公公过世，婆婆孤单，平时有个大病小病的无人照料，就在城里买了一幢房子把婆婆接下来住，还请了一个保姆照料他们的生活。
小孙子杨军上小学由保姆接送，刘婶不放心她亲自接送，每天早上六点将他送到校门口，中午和下午提前站在拥挤的校门口等小孙子放学。不时还和一些老婆婆聊聊天，平时在家中看电视。尽管这样她还是觉得城里没有乡下好。
刘婶对玉珍说：“城里的生活我不习惯，没有乡里熟人多，城里的邻居大门一关，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我们乡下人热情厚道，每天可以东家长，西家短地交流情感，相互串串门摆摆龙门阵，日子过得快乐又轻松，城里人一天匆匆忙忙，紧紧张张的好累的。”
玉珍说：“妈，莫负急！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果不然刘婶和城里一些老妪老翁们慢慢地混熟悉了，他们时常约她去体育场跳舞，打门球，刘婶也慢慢地觉得开心多了。每次回家还不厌其烦地给玉珍讲些所见所闻的稀奇事情。
玉珍看到婆婆高兴，也放下心来。尽可能地多抽些时间陪婆婆，上盛山公园玩逛逛夜市，进商场买些婆婆喜欢的东西。这样一来刘婶渐渐习惯了城里生活。
大楼进入了封顶阶段，此时的杨建人瘦了脸也黑了，
由于原材料上涨因数，王老板按原订合同价位匡算倒贴进不少钱，远远超出了预算，使后续的收尾工程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
他找到杨建说：“杨主任，目前材料上涨幅度较大，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我现在是无钱可贴了，这么大一个差口我不知要亏多少，现在己无法维持施工啦你看怎么办？”
杨建说：“材料上涨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你我朋友一场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当初你就没有多少利润可图何况现在。但我们已签订合同， 要增补预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得向领导请示汇报，这中间还有一定阻力，我决定回去一下向领导汇报看领导是什么意见。”
大楼增加预算的报告，在兵团党委会上掀起风波产生了意见分歧。
原来反对建楼和没有拿到施工权的人，这下找到了口实。他们说：“这是和乙方签订了合同的，甲方只要没违约，就没有任何责任。”
有的说：“这是杨建管理不善，应查找原因。”但有的说：“主体工程快结束，不能扯皮，应找出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如果双方扯皮是会两败俱伤的。我们一方面要查找根本原因，一方面要主动和乙方磋商找出一个最佳处理方案，尽快恢复施工。”
通过党委成员充分讨论和争论，最后还是达成了共识。做出三条决议：1、超支的原因要调查，如属有违纪违规的问题，必须严肃处理。2、如属材料上涨因素，可采取甲乙双方责任分担的办法来解决。3大楼工期不能延迟，延期要按合同规定罚款。
工程预算超支，张司令问杨建有什么解决办法？杨建说：“办法是有一些，不知是否可行。”
张司令说：“谈谈看。”杨建说：“这个大楼地处成都市黄金地段，门市售价或租金都可观，我们可以将一些门市预售出去，解决资金周转困难问题。”
张司令认为这办法可行。
通过沟通，甲乙双方相互理解，相互支持，达到了的预期目的。由于大家互相理解各自分担了一部分经济压力，矛盾迎刃而解，大楼按期竣工。20楼层且布局合理，造型美观实用性强，一楼是门市，二楼是展览大厅，三楼农工商销售大厅，四至十八楼是宾馆，十九楼是会议厅，二十楼是观景台和茶馆。两部电梯上下运行。夜幕降临整个大楼金碧辉煌，展示出新疆农垦系统的风采。
在竣工开业典礼上兵团首长，成都市政府部门，商界朋友都前来祝贺。
商业展区人流如织，有参观的，有购物的，有住宿的，办公上班的。特别是第二楼展览厅更为热闹，人们用一种惊奇的目光，参观新疆特产。这是新疆农垦系统几十年奋斗的结晶。
解说员用标准的普通话向人们介绍：“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新疆农垦系统的兵团干部战士，以边疆为家，长期建疆，发展边疆军垦生产，几十年来通过艰苦奋斗创造了奇迹，将雪山戈壁改造成米粮川，创建了仙境一般的人间伊甸园，今天这些天然纯净的丰富的农付产品是兵团战士向各位奉献的礼品，谢谢大家光临！欢迎大家去新疆作客，新疆欢迎您！”展可还挂了许多反映边塞风光、兵团战斗历程，风士民情的画展很吸到观众。一位观众看后深有感触地说：“不看不知道，新疆真美！”
为了适合市场经济发展需要，兵团将驻川办事处改为“新疆建设兵团驻川农工商联合公司”。将办事处人员统一编制在驻川农工商公司里实行独立核算自负盈亏。各出资单位实行年终利润分红。
兵团任命杨建为总经理。又从各场抽调一部分职工充实到公司去。解决了许多两地分居要求进城的职工。同时也分担了农垦系统的一部分经济压力。
调进的职工由农垦工人转换角色去当售货员，服务员还有一个适应和学习的过程，为了提高这批人的业务素质，公司还专门办了几期业务培训班请了老师作辅导。
通过一段时间的运作，驻川公司成了全系统效益最好的单位。
公司走了一段红运后问题逐渐出现了，在与社会交往中也带来一些负面的影响，少部分职工和一些业务人员为谋私利，借公司之名为自己做生意。赚了钱是自己的，亏了算在公司帐上的，有的还暗中吃回扣。
杨建看到这些，急在心里他说：“目前由于单位效益好，想进公司的人很多，采取托人情，走后门的办法，进入我们公司工作，公司抵挡不住上面的压力，只好进了一些人，但这些人进公司后，一无特长，二无技术。自认为有后台，不听指挥，工作松懈，人浮于事，且脾气大，无人敢管。照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于是杨建几次想起动人念头，砍掉一些人员实行承包责任制，由于上面下面的压力都没有推行下去，反而得罪了一些人。这些人怀着对杨建的成见，经常写信诬告杨建说：“他滥用职权，贪污浪费造成公司效益下降。”
兵团纪委多次派人调查核实，杨建一方面要抓全局工作，一方面要经常应付这些无聊的是是非非的事情无法正常工作，使他感到非常累。一气之下写了一个辞职报告交到兵团。
张司令深知杨建的为人，也相信杨建不会有越轨的行为。但抵不住这股强大暗流的压力。
调查组下来几个月也没查出杨建的什么问题，反而暴露了杨建勤政廉洁不愿声张的一面。为了保护杨建首长决定调他回兵团待用。
杨建一走，这些人庆幸搬掉了绊脚石。在离任时有人对杨建说风凉话：“杨主任！做事不要一根筋，得方园处且方园，你幸幸苦苦地得到了什么？还不是一纸公文你就走了。”
杨建义正言辞地回敬了一句说：“为革命不计较个人得失，只要为人民问心无愧，什么地方都是工作，如果违背了党纪国法，人民的利益会多行不义必自毙，记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愿你们一帆风顺，笑到最后！”几句话呛得那人面红耳赤。
新上台的一伙人，更加肆无忌惮地挥霍浪费和侵吞国家资产，培植亲信，狼狈为奸，单位效益迅猛下降，使职工们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职工们无法生活上访不断。
不到二三年工夫，硬是将这幢大楼赔了进去，资不抵债，还倒亏几百万元。
在张司令的坚持下，调查组的同志敢捅马蜂窝，很快查清了这伙人大量的贪污浪费的犯罪事实和证据，个别人也因犯贪污罪、渎职罪抓进了班房。
尽管这伙人受到了应有的处罚，但国家财产受到了不可挽回的损失，一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对外窗口，就这样划上一个可悲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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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兴祥

第十章    迎来柳暗花明

杨建回兵团后，暂时在机关办公室呆着，每天一杯清茶，一张报打发时光，他有些呆不惯，没有事情干的滋味使他坐立不安。
他几次找到兵团首长说：“你们找点事我干吧，我在这机关硬是呆不住，我愿意回到基层去做些实际工作。”
张司令耐心地说：“别慌，别慌，等有了适应你的工作时一定通知你。你好好休息少不了你的事情干！”
过了一段时间兵团党委研究决定：场管理处处长已退休调杨建去，任付处长主持工作，。
成都几年的工作经历，使杨建感到有些迷茫。他时常在想：“现在的人是非观念怎么这样的差，明明是在坑国家，坑单位，坑职工，怎么一些领导查觉不出来？有的还说假话还为其开脱。非常明显的失误有的人却装聋作哑，没有人理直气壮地站出来维持正义，维护国家利益，国营企业成了人人都想吃的唐僧肉。坚持原则，廉洁奉公的人越来越少，反而认为这样的人是不合大众的怪物。”
“毛主席提倡讲密切联系群众，与群众打成一片，现在的人是反其道而行之，密切联系领导与领导混得转远离群众，及时为领导排忧解难才吃香。”
“一些领导用人标准是，不论德才只要忠实于本人，维护本人既得利益抱成一团同流合污，形成攻守同盟的人的就是人才。这些人上台前被领导不厌其烦呼东唤西唯唯诺诺。上台后就变了样霸气十足，趾高气扬贪得无厌。”
“他们的信条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要你富一夜暴发，要你穷顷刻贫穷潦倒，这那里还有点共产党的优良传统。”
张司令找杨建谈话，肯定了他为农工商公司所做的工作卓有成效，并指出这次调他回来，兵团另有安排希望他不要有什么想法。
杨建说：“我没有什么想法，革命干部时刻听从组织安排。只是一点想不通”他就当前一些怪现象谈了自己一些看法。他说：“早知会发展到这一步，我当初就不该极力建议搞这个窗口，给系统造成这样大的损失我有罪！”
张司令说：“你并没有错，在改革的大潮中出现一些问题，走些弯路也是再所难勉的，大浪汹涌难免泥沙俱下，改革不是一帆风顺的，这有待我们吸取教训，总结经验推动改革前进。当前社会上出现的这一股逆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扭转这种局势并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中央早就洞察了这些问题，我坚信在我们党内，政府机关内有这么一批忠于人民，无私无畏的斗士，扭转这股歪风是迟早的事，随着国家体制改革，政策的完善许多问题也随之消失，这些弊端必然会被新的完善的机制所解决所代替。至于敢玩火者，必将付出应有的代价。”
张司令还向杨建交了底，叫他带一个工作组到基层单位搞调研究，他说：“以135场团为重点调研对象，听群众反映那里的问题不少。杨建高兴地接受了任务。”
135场团董场长已退休，现任场长朱宏，是农业院校毕业的大学生。董场长退休后接替了场长职位。
在座谈会上朱宏将事先拟好的汇报提纲照着读，接着几位管理干部作补充，都是一些对朱宏歌功颂德的语言，只字不提董场长的工作成绩，使杨建听后觉得别扭浑身起鸡皮疙瘩。
又臭又长的汇报文章，听到就想打瞌睡，好不容易听完了汇报，杨建才舒了一口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了几个问题，他说：“你们现在职工年收入是多少？”“今年组织了几项多种经营？巴达草原奶粉厂现在生产情况如何？”
朱宏被问住了，吱吱捂捂的，说不出个头绪来。
他原来以为，杨处长会问他们如何建宾馆争取项目方面的问题，他在发言稿上大讲特讲，他是如何为建宾馆争取上面投入，是如何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去联络人际关系和感情，借以展示他的活动能力和政绩，只字不提关心职工生活，立足自力更生，发展生产这方面的事情，因此被问得语塞难免汗颜。
杨建从直觉上感到此人作风浮燥，感到有些蹊跷。他认为朱宏在座谈会上的汇报材料不是135场团的真实情况。
会后他们住进了135场团宾馆。这是一座十多层楼的豪华大楼，室内设备富丽堂皇客厅却冷冷静静。几个服务员在打瞌睡，桌几上蒙了一层灰尘无人打扫，看来有很久无人住了。
巴台上服务员打着毛线，聊着天。一看有客人来了无精打采地上前应付着。
朱宏上前说：“这是兵团杨处长，你们要好好接待，”
杨建问：“这幢楼要花五六十万吧？”
朱宏说；“一共花百多万，现在材料上涨，就百万多元还得打紧开支才行。为了这幢楼我们去上面跑了不少路磨破了嘴皮，但是为了企业形象我们就是跑断腿也心愿。”
杨建说：“这偏僻的地方投入这么多钱修宾馆，有多少实际意义？”杨建面带愠色地说。
朱宏怕杨建继续问下去，找个借口趁机想溜，便对杨建说：“杨处长，时间不早了，你们休息吧。”
朱宏走后杨建进了客室。
女服务员送来开水瓶说：“杨处长好好休息”说完准备走。杨建把她叫住说：“小鬼，坐下来摆摆！”服务员胆怯地坐下。
杨建问：“什么时候参加工作的？”服务员说：“去年刚来。”
杨建问：“你每月多少工资？”服务员说：“每月一百多现有几个月没发工资啦。”
杨建问：“为什么？”服务员说：“场里没有钱。”杨建再问下去，这服务员就不说了。杨建只好让她走了。
杨建感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马上通知工作组的同志在寝室内，开了一个短会，杨建说：“这里的情况复杂，我们明天分头下去暗访群众，了解一些真实情况。”
朱宏也感到工作组进场情况不对劲，便召集亲信开了一个短会，分别提前去向各工区打招呼：“工作组问什么必须按照统一的口径回答，或一问三不知谁出了问题由谁负责。”
第二天工作组的同志，分别下到各营、连访问群众，但反馈回来的信息与朱宏讲的大同小异，什么：“职工生活水平提高了了，人平收入近万元。场里各项工作突飞猛进。”这明明不是群众的心里话嘛。
第二天杨建仍然叫工作组的同志深入到各工区走访，他带着小王亲自去巴达草原了解情况。朱宏安排人给他们带路被他婉言谢绝。
杨建说：“我熟悉路经，一路上看看风景也不失雅兴还是自己去吧！”
到达巴达草原已是黄昏。远望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使杨建回忆起当年开发这里的情景感慨万分。
当他们走近巴达草原时，使他大失所望。盆地草原逐渐沙化，山上森林过度砍伐树桩遍地，残枝败叶在林中历历可见。工区房屋破损野草丛生，菜园里剩几株大白菜表皮枯黄被荒草淹没。湖水泛黄严重污染，奶粉厂机器锈蚀静静地搁在脏乱发霉的车间里。草原上没有牛羊叫声，到处垃圾成堆不堪入目。这难道是昔日土肥水美的草原吗？
看到这些，杨建深深一声叹惜：“今非昔比呀！人去黄花瘦，归来萧萧，故人愁心头。一江春水向东流！”
走到工区院内，空荡无人，一只被拴着的大黄狗发出汪汪的叫声，听到了狗的叫声从室内走出一位穿着脏兮兮的妇女一身维汉混装，一眼望去如一个活脱脱的乞丐。
杨建和那女人对视良久，从那暗淡的目光中终于认出是阿达尔。阿达尔也认出了杨建，他亲热地喊了声：“杨老弟！”
阿达尔把他们领进了屋内，室内一片混乱，她见客人进屋不好意思地将一些脏衣服装进竹篓。
杨建坐下问道：“买买提到那里去了，我是专门来看你们的。”阿达尔说：“买买提送孩子上学去了，隔这里有一百多公里。你真是稀客呀！一走十年我们时刻都在想念你。”
杨建说：“你们现在好吗？”阿达尔勉强地回答：“还好！”
其实杨建问这话也是多余的，看到这状况，那里还像国家正式职工所处的生活环境。
阿达尔说：“看我们光顾说话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我去弄饭。”杨建说：“慢点，嫂子，这是我给你们带了点东西，请不要嫌弃，表示一下心意。”
阿达尔说：“杨老弟这么远走来，还带东西做什么。”看到她幅这状况杨建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在想：“当年年轻貌美的阿达尔拼死拼活要跟买买提走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能过上幸福的生活。现在到了这种境地有什么幸福可言？”
他感到对不起他们，这十年来自己在外忙于工作很少关心他们，没想到这些老朋友们的日子过得这么艰难。
远处传来马叫声。是买买提回来了。他看见了杨建又惊喜又高兴，他说：“真是你呀，你可把我们想死啦！十多年了我还以为你忘记了我们呢？”
杨建说：“忘不了，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们。”
小王插嘴说：“杨处长这次是来你们场蹲点，一时还走不了，今天是专门来看你们的。”
阿达尔端上热腾腾的饭莱，说：“杨处长，不好意思叫你们吃这样的饭。”
桌上有几盘土豆丝一盘大白菜还有一盆野菜汤。阿达尔有些为难地说：“你们是稀客家里拿不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来，真对不起，杨老弟不是外人将就点吃吧！”      
杨建说：“没关系，不要见外一家人嘛。”但心里却是酸溜溜的。
草原升起明月四周静悄悄的，买买提和杨建俩人踏着沉重的步子在湖边散步。杨建恳切地说：“买买提，我们是多年的朋友啦你应该向我讲实话。我这次下来是兵团首长的指示，叫我们来了解实情，为下一步企业改革掌握一手资料。你们现在搞成这个样子究竟是什么原因？”
买买提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憋了多久才吐出来，浓浓的烟雾呛得他连连咳吐，长叹一声后才慢慢谈起。
“说来话长，自从你离开135场团后，董场长失去一位助平手工作上感到力不从心，便从兵团要了一个大学生来，就是现在的朱场长，满以为他来后会像你一样协助他搞好工作，在工作上大胆任用他，锻炼他，信任他，谁知这个姓朱的心术不正趁此机会培植亲信，拉帮结派，利用公款大吃大喝请客送礼，慢慢地架空了董场长。董场长有所察觉多次正面帮助他，教育他，但他贼心不死，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搞阳奉阴违。认为是董场子长对他不满意，暗中串通人整理董场长的黑材料，指使人诬告董场长上面派人下来调查又找人作伪证，硬将董场长告倒降为副场长。”
杨建说：“难道全场职工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直话吗？”
买买提说：“他下面那些贴心人。在群众中采取威胁许愿等方式，又在民意测验时大做手脚，通过这些卑劣手段朱宏他就顺顺当当地当上了场长。”
杨建关切地问：“后来呢？”买买提说：“当上了场长后，他为他扶了梯子搭过桥的人进行权力再分配，将一些重要岗位换上他的人，连工区主任都全部换完。这样一来，他在场团里的地位慢慢地巩固了，说话也大套了，成天是威风八面前呼后拥，在单位上大势挥霍国家资产讲排场，用不正当手段去争取项目。项目争取下来后，将工程项目款，用来修宾馆吃回扣，利用人事调动收受贿赂，在他们的折腾下，一个好端端的企业被他这一伙人搞垮了。”
杨建问：“难道董场长就这样任其摆布吗？”
买买提说：“董场长实在看不惯了，眼看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企业毁在他们之手，有时在会上和他们据理力争，必竟势单力薄孤掌难鸣，他时常痛心疾首一气之下辞职退休，回到四川老家去了。”
“董场长一走，这下他们更是无遮无盖，欺下瞒上为所欲为，压制群众意见，打击迫害提意见的人，谁敢说个“不”字，就拿小鞋你穿，百般刁难致你于死地而后快，他在群众中常说：‘我在兵团，北京都占人，只有想不到了事情，没有干不成的事，我要谁富一夜之间暴发，我要谁穷，顷刻贫穷潦倒，’在外面鼓吹单位效益是如何的好，职工福利是如何之高，可是，说你也不相信我们将近半年未发工资啦。”买买提说到这里语言有些梗塞。
杨建又问：“后来呢？”
买买提说：“前些年巴达草原纯天然牛奶在客户中信誉很高，质量好成了人们心目中的名牌货，他打着这张名牌向上面争取扩大生产的项目，建立奶粉基地要了八十五万工程项目款，但钱一到手他们就去修宾馆，我们这偏僻之地修起宾馆谁来住，连三岁的娃儿都知道的事，可他们却违背自然规律去做了，真不可思议。”
“据人家讲在宾馆修建中他吃了建筑老板几十万元的回扣。场里由原来盈利变为负债累累，银行贷款未还年年就要付出大量的利息，现在的135场团不是从前啦，是朝不保夕入不敷出啦！”说到这里买买提流出了眼泪。”
杨建听到这里气愤地说：“这群败家子！”
买买提继续讲下去：“巴达草原奶粉厂己停产几年啦，由于经营不善，奶牛死的死卖的卖，目前也剩不了几头啦，军区后勤部开始和我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每年奶制品厂和农副产品还能赚不少钱。朱场长上台后他把主要精力用在拉关系走捷径，去争取项目款项。根本就不重视抓企业管理，造成产品质量跟不上，最终失去了这个大买主，库房堆积货物卖不出去积压霉烂导致企业破产。企业破产断了场里的资金来源。工人工资无着落。他们又采取杀鸡取卵的办法，叫外面的人来巴达草原采挖药材场里征收山本费。一下涌进成百上千的人来这里挖甘草大肆破坏草场植被，致使生态环境日趋恶化。”讲到这里买买提讲不下去了……
隔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讲下去：“场里每年还给我们下达收取山本费的任务。目前甘草等药材几乎绝种。但场里的征收任务年年递增，职工们收不起来钱要几倍的罚款。有的职工怕罚款，采取开空头收据，自己贴钱去上缴。他们又采取以收入代替支出的办法，来发职工的工资，到头来职工们只能用自己开的空头发票抵的工资。在这个商品社会里没有人民币，谁认你这空头发票。空头发票买不回粮食和日用品嘛。职工们已有大半年没看到钱只好挨饿。说个不好意思的话今天招待你们的土豆白菜也吃不了几天啦。可是场团的头头们不顾工人死活整天花天酒地，无论上面来检查或平时。只要高兴就三天两头去哈密市逛夜总会进发廊泡小姐，美其名曰为提高企业形象和知名度。常常是一掷千金。外面谁不知道135场团是大款，他们那里还有心思去管职工死活。”
“巴达草原工区原来是场团最有实力的一个单位你最清楚。可是现在职工们走的走散的散，有的生活无着落去牧民家打短工度日。只剩下我和阿达尔两人留在这里，我们是无路可走只好死守在这里。不然这里又要恢复到以前荒无人烟的境地。”
买买提到这里已讲不下去了。
杨建听后捏紧拳头说道：“无耻！你们怎么不向兵团反映情况呢？”
买买提说：“反映过，反映了多次如石沉大海，有几次上面来人调查，都被他们把调查组哄着把下面瞒着，找几个亲信胡弄工作组，知情人根本拢不到边，后来还不是不了了之，群众因此失去了信心。
杨建说：“你们可以将这些情况整理一下，写个书面材料交给我带回去。”
经过了六个月时间调研，杨建他们走访了全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单位，搜集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写出了长达数万言的调查报告，为兵团首长实施改革方案提供了有力依据，同时反映出了许多存在的问题，给兵团首长提出了不少建设性意见。
张司令听完汇报后，高兴地说：“你们干得很好，辛苦了！”
他对杨建说：“调你回来没有错嘛，我晓得这事非你莫属！”
杨建会心地笑了。
按照中央指示精神，兵团召开了农垦系统，场团干部会议，传达贯彻农垦系统改革意见。在会上确定在135场团搞改革试点。
兵团及时组建了一支有纪检，审计，人事部门参加的工作组，由杨建牵头，开进135场团开展国营企改革试点工作。
工作组进场后，首先封存该场的财务账本进行审计。审计人员坚持原则，不循私情，对该场的账本认真翻阅，将反映出来的突出问题，现场办公安纪检人员立案调查。
场团干部每人都要述职，将近年来工作、思想、作风等等，作一个深刻地解剖。将成绩说透将问题说清，设立了检举箱和举报电话。欢迎群众检举。
杨建在135场团，搞试点引起了震动，大家知道他的性格做事认真，不做则罢，做必须做得干净彻底，有群众议论：“这回看来是要动真格了。”
职工们消除了顾虑，纷纷向工作组检举揭发场团领导层腐败行为，主动地为单位领导提出各项建议。
通过调查核实，朱宏一伙人大肆贪污，浪费国有资产收受贿赂，欺下瞒上的违法违纪的事实，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兵团纪委对这些有问题的人员实行“双规”劝其主动交待问题，争取从宽处理。
由于需要大换班，工作组临时组建了场团领导班子，维持正常工作运行。决定暂由买买提主持135场团工作。
针对135场团实际情况，反复听取群众意见，经多方考虑研究制定出了一套改革方案。
场里将所有土地、草原、企业承包给职工，采取自愿，优化组合实行双向选择的办法。群众推荐承包人承包人选择合伙人。
每个项目都有明确的人数和指数。承包人每年上缴一定比例的承包费，职工们保留原工资级别自负盈亏。管理人员和辖区的承包项目捆在一起共同分担风险责任。
这个方案很受群众的欢迎。大家在很短的时间内在各个项目中，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
剩下一小部分人一没专业技术，二没信任度平时工作吊儿郎当无人敢接收。场里将这些人组织起来进行业务技术培训，经考试合格后由场团协调，分配到各承包单位试用三个月后再正式录用。
一些年老的劝其退休。
朱宏由于问题严重已由纪委移交检察院立案侦查。其他党羽各自弄清自己的问题接受组织的相应处理。
135场团经过工作组的努力工作，有群众的理解和支持，改革工作圆满结束。杨建在总结会上饱含深情地讲道：“同志们！我们当年为了建设边疆，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几十年兢兢业业地工作，在这片土地上流血流汗，我们中几代人将青春献在这里，大家都怀着美好的愿望，将祖国边疆建设得如人间天堂，可是由于历史和诸多原因，这里还是山河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我们的职工还是一贫如洗，这是为什么？这说明计划经济体制已不适应市场经济的需要，只有走市场经济的道路才有出路。我们要在土地、草原、企业发展上大做文章。让职工富起来，为国家多作贡献！”
杨建一席话赢来一片掌声……
经杨建的推荐，兵团慎重研究，决定任命工作组小王为135场团场长。买买提为付场长，又提拔了一些人年轻有为，思想素质好，又有专业技术，业务水平较高的骨干进入场团机关工作。
巴达草原奶牛基地由阿达尔领着几十个职工夺标承包，大家选阿达尔为工区主任。还专门为该工区配备两名技校分来的技术员。一个叫钱明，一个叫卢俊。两名年轻学生除负责专业技术工作外，还兼任会计和出纳工作。
奶粉厂要恢复，草原沙化要治理，奶牛基地要开发，还要发展绵羊，利用巴达尔草原独特自然风景开发旅游事业，这些项目都得需要钱，钱从何来呢？
巴达草原与全场一样，面临的是经济危机，找国家要钱是不可能的，靠自力更生是困难重重，借贷无抵押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杨建在场团干部会议讲：“我们是在一个一穷二白的烂摊子上搞改革，同时他又是一张好白纸，我们一定要画出一片秀美山川来！”
他广泛采纳群众意见，让大家来出主意，并且指定场团干部分片负责。
杨建负责抓巴达尔草原奶牛基地建设，他分析了巴达奶牛基地具体情况，他说：“要将奶牛基地搞起来不能全面出击，应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决。我们首先必须从基地建设入手，引进一批奶牛和优质的绵羊。还要引进一些先进设备，生产酸奶、炼乳等新产品。”
这几项工程首期投资需要三百万元。
这三百万元从何而来，这个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工区。简直是天方夜谭。他经过几天深思熟虑后决定回家找玉珍想办法。
玉珍的生意越做越红火杨建暗暗感到高兴。回家数日只字不提投资问题。陪着她讨她欢心。
玉珍有些不解，她在想：“这个视工作如命的大忙人，怎么一下会有这么多闲心来陪我？”
杨建说：“我不是说把135场团的事搞出个名堂后，好好地陪你吗，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嘛。”
她笑着说：“算你乖巧。”
从上海方面反馈回来的信息说：“目前羊毛和奶制品畅销，供不应求。”
玉珍问杨建：“你在新疆工作那么多年，该知道羊毛和奶制品的行情吧？”
杨建说：“这两种商品是新疆的主产，但涌向新疆的客户不少，生意做亮了，没有多少利润可得，但是只要找准突破点，也不一定不赚大钱，就看有没有高瞻远瞩，慧眼识珠的能力。”
她说：“你少来玄虚，有话就明说吧！”
杨建干咳了一声，慢慢地说道：“根据我多年研究市场得出的结论是，羊毛和奶制品是一个长期的，永不衰退的产业，他与人民生活息息相关，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逐渐提高，这两宗产品更是日渐紧俏，想做好这生意得有一个从长计议的战略的方针。”
她说：“怎样一个从长计议法？”
杨建说：“搞基地建设嘛！”
她终于反映过来了，她说：“你这个老奸巨滑的东西，这下我终于明白了你回家干什么了，你是来为你们场团引资当说客吧！”
杨建说：“还是夫人聪明！的确我是为巴达尔草原奶牛基地建设来请你去投资的，这是一个互利互惠好事，你千万不要错过机会，过了这村就没有那个店，希望你慎重考虑。”
玉珍没表态。
杨建回到离别多年的故乡玉珍为了使他高兴，她放下公司业务陪他去旅游。
他们去了长江三峡，看了白帝城、葛州坝水利工程、看了黄鹤楼、岳阳楼、游览了洞庭湖。心情特别愉快。
她们在白帝城前，遥望烟雨蒙蒙的瞿塘峡，杨建心中激情满怀，情不致禁地涌起苏东坡名词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朗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编巾淡笑间，强虞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桥还醉江月。”
她见杨建咏诗怀古，兴致极好，也念起杜甫的《蜀相》来“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她念完诗转身向杨建说道：“刚才我在大厅看了刘备白帝托孤塑像深有感触，一代圣人诸葛亮身为蜀国宰相，一生足智多谋忠心耿耿，也没能挽救蜀国失败的命运；刘备一生东征西讨拥有良臣虎将，最终落得一个白帝城托孤含恨辞世。这说明什么？说明是后继无人呀！”
杨建趁机说：“我们奋斗大半辈子，历经千难万险，可幸的是在各自事业上还小有成就。你说我们应该给后人留下些什么？”
玉珍说：“ 论财富够他们吃上几辈子，但后人们若不争气，败家也很快，我认为我们不应是留给后人的是财富，而是将艰苦奋斗的精神留给后人，将文化知识传给后人。将先天下之忧，后天下之乐的品格留给后人。”
杨建说：“精辟！还加两条，将与他人团结协作的团队精神，诚信处世的方法传给后人。”
玉珍听他这么说，才全盘托出自己的想法：“投资的事我不是没记在心上，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所说投资巴达草原奶牛基地的事，我认为还是可行的，不过还得有一个合适的人去那里经营才行， 没有自己的信得过的人，我是不会轻易将钱拿去打水飘的。”
杨建问：“你打算派谁去？”
她说：“前几天，何俊写信回来说他要转业了，我想叫他去，但他不一定会去的。”
杨建说：“这个工作我来做。”
她说：“只要你把他的工作做通了我就投资，另外还有一个条件，你已到退休年龄了，早点回来和我一起经营公司。”
杨建说：“一言为定，我把场团改革搞结束后一定退休。”
她笑着说：“一言为定，成交！”
何俊从部队转业，回到家中等待安排，他是副连职。按常规一般是安排在基层工作，他要求父母找点关系将他安排在县属机关。
杨建对他说“开县是一个大县，又是一个穷县，人才竞争激烈，即是在县里机关给你谋到一个职位工作是比较清闲，但你那点学历又能干出点什么名堂呢？我认为你可以去新疆拓展一下，也许还能搞个明堂出来。”
何俊说：“到新疆？我才不去呢，那里荒无人烟去几年会把人搞傻的。”
杨建反复开导他说：“有句老话；本县人只要出了大垭口就是人才，’为什么呢，因为本县人本身聪明，聪明人在一起办不了事，一山不容二虎嘛。人多了相互之间产生内耗。并且在县内发展空间也不大，好多人窝在这里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出息，相反一旦到外地去闯天下，成功人士比比皆是，并且你去新疆是占尽了天时、地里、人和、难道不比本县强吗？”
通过反复思考，他觉得爸爸的话也有道理，他必径当了几年兵又当过干部懂得许多道理，他在想：“父母打天下也不容易，挣下这家业，不靠我们去发展去守业又靠谁呢，并且我是老大是应该为父母分忧。”于是决定去新疆，自己去闯出一条路子来。过完春节就随父母踏上了新疆的征途。
小王场长和买买提热情接待了他们。分别多年相见时是多么的亲切。一些老职工们还记得当年这位能歌善舞的才女，大家齐向玉珍问好！
此时的玉珍是百感交集，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慨。
通过实地考查和双方几次协商，在互利互惠的前提下达成了协议，鉴定了合同。成立了巴达畜牧业开发有限公司。公司的股份占百分之四十九，135场团占百分之五十一。
公司由135场团指派一名干部担任经理。何俊担任副经理负责公司常务工作。
治理草原沙化问题列入公司开发的首位，公司分批购进优良草种，人工种草。修围栏科学放牧，引进良种奶牛和高产质优的绵羊，这样一来，使奶产量和羊毛产值高出几倍，成本降低了提高草原的利用价值。他们这些经验在附近牧区也得到推广大家尝到了甜头。
他们又采取公司加农户的办法大力扶持牧区生产。同时签定合同收购他们产品，形成长期的固定的购销关系，
她的奶制品厂不断发展壮大，生产出几十个品牌的优质奶在国内市场畅销占了一席之地。
杨建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日益富裕的职工和牧民们他笑了，笑得那么满意。
一位老职工拉着杨建的手说：“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的形象，也在你身上看到王震军长带领我们进军新疆时的那种激情，我们多年没有能有这种感受了。要是大家都向你一样，为老百姓干点实事多好呀！”

第十一章   圆了昔日之梦

玉珍和杨建回到了兵团，办好了退休手续。张司令设宴给他们饯行，在宴会上他高度赞扬杨建：“杨建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代知识青年，他们这一代人不容易呀，经历了祖国前进中的艰难曲折。多年的冤案，吃了那么多苦头，从不丧失信心，树立积极向上的人生观，对党忠诚，不计较个人得失，将学到的知识运用于社会主义建设的实践。踏踏实实地干好本职工作，这一代人是我们民族的脊梁。是这千千万万的脊梁顶起我们兴旺发达的事业，有这一代人的承先启后，中国就会大有希望，我们民族就会大有希望。”
杨建和玉珍告别了同志们，告别为此奋斗几十年的边疆热土，恋恋不舍地踏上归乡之路。
玉珍对杨建说：“我们这一次返乡，以后再没有机会了，还是先去成都市逛几天。”
杨建说：“我也有此意，平时不觉得，一旦要离开这里返回故乡，不知怎的我对成都市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心里总是空荡荡的。趁此机会去看看林娟他们，去看看我的母校。”
一辆黑色高级轿车，载着他们从火车站向西郊杜甫草堂附近驰去，一路上笔直街道，古树参天，汽车进入一条单行道，林中鸟语花香，草坪翠绿，池水清澈，亭廊假山，错落有序。小车顺着林阴道开向密林深处。
一幢别墅展现在眼前，墙壁上是奶黄主色调，被庭院翠绿色衬托着显得格外醒目，还有那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一律两层楼的高雅建筑群。布局在林中空旷适当位置，真是巧妙构思天衣无缝。天空中不时传来飞翔鸽群的悠长哨声。
走进院门，彩色卵石铺成的小经，几级大理石梯直通大门，室内客厅里现代沙发，大屏幕彩电高档音响，华丽灯饰天然根雕，名人字画，古董摆设有序，布置得体独具匠心。衬托出主人高雅气质和文化修养。这就是林娟的家。
别墅的主人将客人引进客厅。杨建向玉珍介绍：“这就是林娟和张伟。”
玉珍很有礼貌地向她们致谢：“感谢你们至始至终对杨建的帮助和关心。”
林娟说：“玉珍，别见外，快坐下。”林娟说：“当初我和杨建一同去精神病医院看你，都为你的处境担忧，没想到你还会有今天，祝贺你！”
玉珍不好意思的说：“让你见笑啦，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们的无私帮助！”
看到林娟的家庭，平时玉珍觉得自已现在很有钱也有气质。但和林娟比起来只能算小家碧玉，这样的场合这等气势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自愧不及暗暗叹道：“人生呀，真是天外有天，这才叫见世面。”
原来林娟夫妇近年相继退休，儿子留学美国毕业后加入美籍，被一公司聘任年薪几十万美金。和一位华裔富商之女的女同学结了婚。原打算接二老去美国定居，林娟觉得成都好不愿去美国，他只好买下这幢别墅给她们住。
在成都最好的酒店林娟夫妇为他们接风，安排她们在豪华宾馆住下。
第二天，张伟要参加市老年书法大展不能与她们同行。由林娟陪杨建夫妇去母校参观。走到沙河堡林娟问杨建：“你猜，这是什么地方？”
杨建说：“不知道。”
林娟说：“这就是沙河堡。”
杨建简直不敢相信，才离开成都几年城市建设是这么快，沙河堡这个郊区小镇，现在和成都市主城区连成一体了，那里去找原来的模样，那时沙河堡、四O二厂、四川师范学院，这一带四周都是茂密的林带和田园风光，太阳出来是雾蒙蒙的时而一阵火车汽笛声传来，使这个郊区小镇显得格外宁静和神秘。
他感叹地说：“成都近几年来变化真大呀，我简直在这里辩不出东南西北来了。”
林娟说：“你当时很有预见，中央西部大开发战略方针果然得以实施，西部大阔步的发展才有成都市今天这模样。”
杨建说：“我当时虽然是看准了这个形势趋势的，但我还是失败了。”
林娟说：“这也不能怪你，任何一个新生事物的出现，他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他必将受到保守势力，腐朽势力，社会体制等诸方面的考验和阻力。新生事物这颗幼苗要在暴风雨中成长起来，不经过千锤百炼不能成钢的。听说你们135场团改革就非常成功吗！报上还专题登载了你们的经验呢！”
杨建说：“从这么多年来看，发展民营企业势在必行，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比翼齐飞，两条腿走路，会使我们发展步伐更加稳固，速度将会加快机制更加健全。”
母校的领导热情地接见了他们，并领他们参观了校园，介绍了学校日新月异的变化。
母校的一草一木，使她们感到格外亲切，平时没有这样的闲心，一旦退下来，清闲的内心世界里腾出了怀旧的空间，往事如梦。历历在心。
林娟对杨建说：“当年我们从这里作为起点，走向社会这个大舞台，几十年来，历史给我们开了一个大玩笑，母校如月老时刻用红线牵着我们的心，尽管这我们半生走南闯北，经风雨，见世面从一个个姑娘小伙变成了老妪老翁，但我们的身和心还是回到了这里，想到这些往事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杨建说：“虽然我们都退下来了，我认为还没真正到终点站呢，常言道；‘阳无限好，黄昏景最美’过了黄昏还有满天星空朗月，人嘛，来到这个世上几十年也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我们要珍惜生命的每分每秒，为国家，为社会做出贡献这才是积极的人生。”
玉珍说：“老头子，发什么感想，‘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你有旺盛的精力今后有你发挥余热的地方。”
他们三人谈天论地兴致非常高，走遍了母校每个角落，在熟悉的校园里看到的尽是生人面孔，有种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然笑春风的感觉。
接着林娟陪他们去了都江堰，青城山，娥眉山等风景旅游区后，他们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林娟和张伟，告别了曾经在这里求学的地方。坐火车去了重庆市。
在重庆逢春陪父母玩了几天。
玉珍问：“逢春，毕业后的打算？”
逢春说；“我想开办一个医院，将所学知识运用于自己的事业。”玉珍听后非常高兴。
杨建插嘴说道：“看、看、看！有其母必有其女，逢春就好像当年的你。”
玉珍太激动了，他连忙说：“你能有这志气，兴办医院也算是了了我一生宿愿妈妈支持你。”
在朝天门码头，逢春目送远去的父母……
江水滔滔江风徐徐，景色如画汽笛长鸣。玉珍和杨建站立船头，看长江两岸风景，她们如一对凯旋归来的战士，满怀胜利的喜悦踏上归途。又如奔向新战场的勇士，乘风破浪去迎接新的挑战。
杨建感叹地说：“我这个人就像这长江水一样，日夜不停地流向东方。一辈子闲不住总想找事干以工作为乐，如果真的叫我一天没事干我会憋死的。我还想活到一百岁，真想看看百岁后的中国是什么模样呢。”
玉珍说：“我跟这一辈子算倒了八辈子的霉，你卷起指母算一下，这几十年来，我们有多少天生活在一起？”
杨建说：“现在不是在一起了吗将功补过，如果能活上百岁这四十年全部给你你满意了吗？”
玉珍告诉杨建说：“自打逢春考上医科大学那天起我就有办医院的打算，现逢春有这个志向更坚定了我的信心，老头子，你看如何？”
杨建说：“我赞成。”
在修建医院选址上，杨建和她有意见分歧。杨建说：“我认为应该选在新县城最好，其理由是随着三峡库区移民，新城要建设成为，渝东北中心城市，人口流量大，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玉珍却认为应该将医院修在火千场，她说：“我的理由是，目前由于山区缺医少药，许多父老倍受缺医少药的痛苦，我父母就是在灾荒年间由于无钱治病，病死在故乡，父母的死对我来说是最不幸的，使我丧失了求学机会，做白衣战士的梦也化为泡沫吃尽人间之苦，铸就了我前半生的艰辛。因此再也不能让悲剧发生在下一代人身上，我要让更多的少年儿童享受健康茁壮成长。”
杨建非常理解玉珍的心情，欣然放弃了自己的打算，同意在火千场办医院。
杨建和玉珍在火千场办医院的事，在乡亲们中传开了，大家非常感谢她对家乡人民的这份心情和厚爱，也非常关心医院建设。镇政府很快地帮他们办好了征地手续和协调土地等问题。
医院地址选在东临东里河，西靠风景秀丽的仁合寨山峰脚下。 宽敞热闹的开城公路从门前通过，古榕参天小桥流水，曲径通幽风清蝉鸣，真是一个非常好的休闲之地，很有利于病人疗养。
从开工到竣工，医院工地上有不少志愿者，利用空余时间搬砖添瓦 以表心意。因此工程进度很快不到一年时间就完工。
医院占地四千平米，建筑面积一万平米，整体设计非常合理，有特色有新意。乳黄色的墙体天蓝色的窗玻璃，有供休闲的林阴小道，草地花园，假山凉亭，利用小溪流水形成长年不断的人工瀑布，门诊部，住院部大楼嵌在绿阴之中。
过往车辆，来去旅客看到这别致的建筑群无不赞叹。
人们在空余时间都爱到这里玩，老人们在石桌前下棋，打纸牌不亦乐乎；小孩子在假山凉亭里，玩捉迷藏乐不思归：年青人在林阴道上谈情说爱无拘无束；这里笑声不断。医院又变成了美丽的公园。
逢春毕业回来时，父母已把医院建好，她高兴得不得了。
在开业典礼上，县里、镇里派领导参加还讲了话。已退休的张书记也来参加了会议，时任县人大副主任张兴庭代表县里参加了医院典礼，他非常激动地讲:“杨建和玉珍这对恋人，是家乡的骄傲，她们代表了火千场人的不屈不挠的精神，我作为与他同甘共苦的战友最了解他们，为了国家利益，为了自己的事业，不计个人恩怨得失，一往无前执着地朝理想目标奋斗，终于达到胜利的彼岸。如果大家都能像他们这样，何愁国家不富强，民族不兴旺。”
大家要求玉珍讲几句，她眼里流着泪花讲道：“乡亲们！我取得这点成绩，全靠大家几十年一如既往地支持我、鼓励我，帮助我。不然我不会有今天。当护士是我多年的理想，是党的改革开放政策，给我插上双翅，让我展翅蓝天园了我这梦。我感谢党，感谢这个好时代，感谢父老乡亲们，你们为我付出太多、太多。各级领导为我操了不少的心。今后我一定把医院办好，以最优惠的价格最热情的服务，向乡亲们报答我小小的回报。将赚来的钱全部用于希望小学的孩子们，为祖国培养更多的有用之才贡献点绵薄之力！”
台下一阵热烈的掌声……
会议结束后，紧接着进行了挂牌仪式，医院名称是以杨建和她的最后一个字取名“建珍医院。”
王军、晓琴等同学们，也来参加了医院开业典礼，还有，昔时广播站的同学，宣传队的队员们，大家欢聚一堂畅谈着这几十年的沧桑岁月。
他们中有转业军人，有家住农村的，有退休的，有做生意当老板的，大家的脸上带着幸福的光彩，异口同声赞美这个时代。
尽管大家步入老年行列但童心不减。王军见大家兴致浓厚便提议说：“我建议大家不要散伙，去寻找一下童年的梦如何？”
同学们一致赞成。
他们一行人来到母猪沱，是杨建玉珍年青时经常幽会的地方，原来僻静的河滩，如今是机器轰鸣，一条条采沙船正忙着在河里采掘沙石，汽车排着队等侯运沙，建筑工地忙着建设农村小集镇，河上架起了石拱大桥，把老镇和江东山连为一体，群楼参差隔河相望。
曾经广播过地方狮子包上，如今架起电视差转台，移动、联通信息台，镇里电视台每天有自办节目，播放国内外新闻和本地新闻。人们坐在家里就能看到天下大事。
玉珍送杨建上大学时的码头依然存在，但因为上游修了天水、红花两个电站，水源少了如今不再通航了，木船没有了只是在少数地方渡河，还能看到木渡船。
她们一行来到杨柳冲，曾经是当年挖侧耳根充饥的地方，如今是退耕还林的蚕桑基地。
原来小学现已办成小学、初级中学为一体的完整学校，旧校舍全部改为崭新的楼房，成百上千的孩子们在校园过着幸福的童年，这所学校在县内还小有名气呢。
关帝庙如今己改建成了敬老院，老人们在这里安度晚年。
陈仙姑庙前，修建了一个大煤场，日夜为白鹤电厂输送优质原煤。
一条水泥公路缩短了进城时间，原来进城要走两个多小时，如今三十分钟就进城，方便了群众繁荣了经济。
在火千场上几百万，上千万的老板比比皆是，开煤厂的、办企业的、做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这一切翻天覆地的变化，使人感叹不已，这一群游子如落叶归根回到故乡怀抱中，故乡如一位慈祥的母亲，看到游子满脸笑容衣锦还乡，她也笑了笑得那么灿烂。
远在新疆的何俊也来信祝贺，信上还说：“巴达草原目前已列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创办沙漠绿洲旅游圣地，来这里旅游探险的人络绎不绝。135场团准备在这里建宾馆、建度假村，还准备修一条沙漠公路，通向巴达草原。国家还准备在沙漠里开采石油，今后这荒芜的地方会变成繁华的都市。他还说，他们的奶牛驯养基地和羊毛基地，没因巴达草原列入国家自然保护区而受到影响，他们另辟途经，业务比以前越来越大了，遍及新疆很多牧区。”
他信中还谈到他和一位新分配来的女大学生在谈朋友，不久便要带回来看父母。
小儿杨军也考上了军校，表示毕业后去边防煅炼，雄心勃勃还做着将军梦呢！
逢春当上了“建珍医院”的院长，杨建协助她。他们还高薪聘来一批专业技术人才，使医院越办越红火……
   玉珍看到这一切翻天复地的变化，感叹地说；“有时我真的不相信这现实，仿佛在梦中，祖国在改革开放的政策推动下，涣发了青春，祝祖国日新月异，繁荣昌盛！”

后    记
1997年我创作了一首叙事诗《红颜歌》，描写的主人公是家乡开县和谦镇的一位老前辈一生的悲欢离合的传奇故事。她是才貌双全，心地善良，生不逢时，命运坎坷的那种女性。我与她相邻多年，非常了解她并非常同情和尊重她，认为是老天对她不公。但她能执着地与命运抗争，追求自己的理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同时，通过她集中体现她们的同龄人，那一代知识分子群体，在新中国成立后历次政治运动对他们的冲击和打击，饱受了社会对他们不公平的待遇，但他们并不因此消沉，积极向上接受了党和人民的考验，在七、八十年代陆续得到了平反，党和人民恢复了他们的工作，使他们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更好地为国家努力工作，做出应有的贡献。因此使我产生灵感写下《红颜歌》这首叙事诗。后来我又把叙事诗改写为长篇小说《白衣情结》。
本篇大部分属真实素材，有一部分属虚构，如杨建去新疆建设兵团那部分，在大学里有些情节等。目的是想衬托主人公忠于人民，忠于党，忠于事业，忠于友谊和爱情，富有同情心和责任感的高尚情怀。当前社会发达了，经济发展了，拜金主义日趋昌盛，一切朝钱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显得十分现实，一些优良的传统观念逐渐淡化，道德修养滑坡，缺少这种人与人之间的高尚情怀。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单位，一个家庭，一个社会如果没有彼此信任，彼此友爱相互理解和支持，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可想而知！      胡锦涛总书记提出“构建和谐社会”和党中央提倡的“八荣八耻”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提高全国人民的文化思想素质，提高人民道德水准，实现政治、经济、文化、思想的和谐发展。
本篇经过了多次修改，同时请了当时知情人士阅读听取宝贵意见。但由于初学写小说，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还望读者批评指正。
                                                                                                    刘兴祥
                                                                                                                                2004年10月10日初稿
                                                                                                                               2007年12月14日一稿
                                                                                                                                2012 年12月4日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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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神

刘兴祥 发表于 2013-5-4 14:52
第十章    迎来柳暗花明

杨建回兵团后，暂时在机关办公室呆着，每天一杯清茶，一张报打发时光，他有些呆 ...

欣赏刘老鸿篇！待慢慢品读！祝好，紧握！

赤身纤夫

走马观花地浏览了一遍，文笔细腻，语言流畅，足见写作功力！抽时间仔细品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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